第两百零四章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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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铁衣曲草燃第两百零四章权衡“是!孩儿已经吩咐过王文佐了,请母亲放心!”李弘赶忙道。 “罢了!”旁边的李治终于看不下去了:“阿武呀!照我看这件事情未必有幕后的主使者,你这么催逼,下头会随便找个倒霉蛋抵罪,反倒把真正的凶手放过了。你想想,夜里长安街头是有宵禁的,刺客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你那外甥会夜里出来在大街上闲逛?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那外甥时常天黑了出坊,那他也应该守在他家坊门口,我可不记得周国公的府邸搬到开化坊去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武后的注意力被老公吸引了过去:“可别说随便一个路边乞儿也能混进人群里杀了三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说你也不要催的太紧了,否则会适得其反!”李治苦笑道:“王文佐的本事你也知道的,把事情交给他你还不放心?” “哼!你倒是替他说起好话来了!”武后冷笑了一声。 “他确实是才具出众嘛!”李治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用他,是不是呀!弘儿!” “父亲说的是!”李弘应道:“孩儿也以为三郎是最好的人选,不过裴侍中也想插一把手!” “裴居道?他?”李治笑了起来:“掌着政事堂还不够?弘儿呀!你这岳父胃口还真不小呀!” 听到父亲的嘲讽,李弘露出一丝苦笑:“其实裴侍中也是一番好心。” “罢了!”李治打断了儿子的辩解:“按说我是不应该替王文佐说好话的,毕竟是他帮你把为父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的。但毕竟这个位置现在是你坐,这大唐也是我们李家的,有些事情为父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裴居道为何能居此位?” “名门望族,且是孩儿的岳父!”李弘低声道。 “那王文佐呢?”李治问道。 “文武兼资,有旷世之才,且对孩儿忠心耿耿!” “不错!”李治点了点头:“王文佐的好处你说的很对,勇于任事,而且能把事情做成,做好了!这样的人才很难得,他入政事堂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揽权,而是做事,漕运的事情若让他办成了,那就是百代之利。但人才不可专任,朝廷大权不可予一人,所以你任裴居道为侍中,这点很好。裴居道的任务就是分王文佐的权,他们两个互相看不惯,你才能坐的稳!但分权归分权,不能妨碍王文佐做正事,更不能在朝中搞出党争来,两边各自拉拢一群臣子,势同水火,不论是非,只论敌我,那样你就坐不稳了,其中的尺度,要你自己来把握,我教不了你,也没法教你!” 李弘点了点头,若是在还当太子的时候,李治的这番话他未必听得进去,但他登基为帝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孤家寡人的滋味也品尝了不少,这才渐渐明白了李治这番话的深意——权力就是平衡,只有保持了平衡,天子才能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事先自身权力的最大化。如果权力失去了平衡,那天子事事亲力亲为,结果只能是累的半死却没讨到好,智者所不为。 “那这次裴侍中说的话,哪里不合适呢?” “这么说吧!裴居道若是扯王文佐的后腿,恶心几句,掣肘王文佐,只要不会妨碍到国之大事,你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用担心王文佐会心生怨尤,他是个明白人,而且适当的敲打敲打也不是坏事,只要你事后施恩补救便是,说到底,若非如此怎么能体现你和他的君臣之谊?但敲打也好、掣肘也罢,裴居道就是不能揽权,权力是给那些能办事的人的,说句难听的,给王文佐放权他能替你拿下吐蕃突厥新罗,修好漕运,裴居道有这个本事吗?他至多是个守成之人罢了,别的他做不了!” “那这次武家表哥被杀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置?”李弘问道。 “查当然要查,但没必要给太大的压力!”李治道:“至于王文佐嘛!南衙十六卫在他手里,有人在街上被人刺杀了,他自然也难辞其咎,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吧!” “是,孩儿明白了!”李弘又不是傻子,立刻就领会了李治“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要诀,朝中吵了半天,最后罚俸三个月落地,王文佐自然明白天子是啥态度。至于裴居道,那就是个做恶人的,别的就拉倒吧! 送走了儿子,李治吐出一口长气,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妻子:“阿武,还在生气呀?” “我哪里还敢生什么气!”武氏冷哼了一声:“外甥被人当街杀了,结果就罚俸三个月了事,也亏你说得出口!” “不然你要如何?”李治问道:“把王文佐拿下治罪,换裴居道手掌权柄?别忘了,王文佐在台上,你还能在大明宫里安享晚年,要是换了裴居道当政,你只怕立刻就得滚出长安了,别忘了,裴居道的女儿可是你的儿媳,你们两个才是你死我活呢!” 听了李治这番话,武氏面上的怒气才消失了,正如李治所说的,自古以来内宫里斗的最狠的可不仅仅是皇后和贵妃们,太后和皇后之间可也不太平。说到底,皇后也好、太后也好,这两个女人背后的家族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外戚”,算是一个生态位的,争夺同一生态位的斗争才是最为残酷。裴皇后也许能容忍李治这个太上皇在大明宫混吃等死,可绝对忍不了武太上皇后在大明宫这么待下去,因为那就意味着她还不能说是真正的“后宫之主”,这才是最要命的。 “雉奴!”武氏压低了声音:“那三思会不会是被裴居道的人杀的,然后嫁祸给王文佐?然后借机把王文佐赶下台,自己上位!” “阿武!”李治笑了笑:“咱俩现在已经是退到幕后的老人了,没必要离台上太近了,不然小心溅一身血!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外甥吧?让他上书请求外放吧!挑个好地方当刺史,这样对他也好!” “你是说武承嗣?”武氏稍一沉吟,也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就让他去汾州吧!妾身的乡里就在那边,正好让他把三思的尸体送回故里,修修坟!” “这个简单!下次你和弘儿说一声,他会答应的!”李治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倦了,先去歇息了!” —————————————————————————————————————— 政事堂。 “刘侍郎!陕州水陆转运使的文书!” “嗯,就放在这里,我待会就看!”刘培吉头也不抬,手中拿着一支毛笔,一边在案上的文书上批阅圈写,一边用左手小指点了点书案的一角,他批阅完了手头这份文书,一抬头才发现案前站着一人,一直看着自己干活,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胡右丞,你这是作甚,我已经说了看完了这份立刻就看你那份呀!” “嘿嘿!”胡右丞笑了笑:“刘侍郎,我不是催你,只是想问你一件事!”说到这里,他偏过身子,指了指最当中的那个位置:“看到没有,裴侍中这个点还没来,头一遭呀!” “管他!”刘培吉冷哼了一声:“兴许是得了风寒,在家病倒了吧!” “哎呀,你还记恨着上次那件事?”胡右丞啧啧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走,去鱼池边上去,那边好说话!” 在政事堂西边有一个不大的水池,里面喂养着些许鲤鱼,由于四下平旷,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政事堂的相公们时常以赏鱼为名,在鱼池边说一些不想被旁人听到的私话。刘培吉是山西文水人,胡右丞是蒲坂人,两人还能算是乡里,平日里关系还不错。他被胡右丞扯着衣袖来到鱼池边,冷哼了一声:“到底啥事,非得跑到这里来说?” “瞧你,还是这个性子!”胡右丞笑了笑:“你可知道,昨天夜里太子洗马武三思在齐化坊外被刺客一刀杀了!” “什么?”刘培吉吃了一惊:“当真?奇怪了,天一黑长安街头就宵禁了,他干嘛跑齐化坊外干嘛?” “你说呢?”胡右丞笑了起来:“五陵年少、虾蟆陵下、酒污罗裙、千金买笑,你别告诉我连这些都不知道!” “呵呵呵!”听到胡右丞这番话,刘培吉面上也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这些我自然知道,不过武三思他姑母都这样子了,他还这样,也不检点检点?” “刘侍郎你这话说的!”胡右丞笑道:“人家姑母再怎么也还住在大明宫里,天子见了他也要叫一声表哥,一世的富贵总是少不了他的,若说以前他还要上进,注意一下风议,现在他又没啥上进的机会了,还注意啥?” “这倒也是!”刘培吉笑了笑:“若是换了我,遇到这些事恐怕也懒得折腾了。对了,武三思被刺和裴居道没来政事堂有啥关系?” “嘿嘿!我问你,长安城中巡夜的军士归谁管辖?” “自然是南衙各卫!” “不错!那南衙各卫有谁统领?” “自然是王大将军!”说到这里,刘培吉眼睛一亮:“你该不会是说裴居道现在去想办法对付王大将军了吧?” “多半是的!”胡右丞笑道:“所以我说刘侍郎你还真是耐得住性子呀,这个紧要关头你还能坐得下去!” 说到这里,刘培吉已经完全明白了胡右丞的意思,他站在鱼池边,口中喃喃自语,突然他低声道:“你说这时候王大将军知道不?” “事到临头,王大将军要是连这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有今日?”胡右丞笑道。 “这倒是,我问的蠢了!”刘培吉拍了一下脑门:“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两雄并立,你我该做的自然是下注站队了!”胡右丞笑了笑:“你觉得哪边会赢,就站哪边!” “自然是王大将军,裴居道那张老脸我早就看够了!”刘培吉冷声道。 “哈哈哈哈!”胡右丞笑道:“当初那件事情你还记恨在心,真是太小气了!” “不错,我就是还记恨在心!”刘培吉道:“不过我选大将军并不光是因为那件事情,你知道吗?这两个月陕州那边整饬漕运的事情,与户部关系密切。我着实留心了些,说实话,大将军出手果然不一样,短短两个月功夫,就已经初具局面了,这等人才是能做事情的,撑得起我大唐的天下!” “哦?怎么说?”胡右丞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也知道,陕州那边水流湍急,泥沙多,河中又有暗礁、砥柱,下水的船也还罢了,上水的船难行,一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所以漕船到了陕州那边,都必须将船上的粮食卸下来,然后该走陆路,不但运费惊人,而且运输量也大为减少。所以大将军令人在那段水路使用专门的漕船,在险要的地方修建纤路,清理礁石、标记专门的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能见分晓!” “你倒是对大将军很有信心!”胡右丞笑道:“可是陕州那边逆水难行可是千百年了,大将军就能改变?” “嘿嘿!”刘侍郎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不明白,我有个老下属就在陕州,他亲眼看到了大将军的人是怎么清理暗礁的,据他在信中说,大将军的人有一种神药,只要将其放在合适的位置,点着了之后就算是坚硬无比的岩石也会四分五裂,就是凭借这个,漕路才会进展的这么快!” “有这等事?”胡右丞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个羽林军的校尉说,宫变那天晚上,他负责守卫宫门,当时就感觉到脚底下一阵震动,后来就听说大明宫的宫墙塌了一段,大将军就是领兵从那儿入宫,拥立今上登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