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灵峰盗宝（二）

    曲灵峰猫身出了洞外，寻了几处山石攀附蛇行，他每一次前行都异常小心，更是避开花木繁多的所在，生怕引起草木晃动引人注意，这几十丈的路程被他遥遥绕了一个弯，行到敷文阁西南处方才停下。

    这一圈当中他已是将这敷文阁外班直所站位置都瞧在眼里，共有八人四面而站，这其中的一多半却是已经持了银枪拄着在打瞌睡。

    曲三知道今日这批乃是御前双枪班中银枪班的侍卫，比上次他前往观景楼的金枪班还要不如，心里暗呼了一声侥幸。

    这阁内有无守卫还未知晓，早在八月里盗宝之时，他就不慎遇到三人也正在那阁中监守自盗，这才和对方撞了一个迎面。

    那石彦明的小舅子如何真是一个敢追贼人的货色？更别说一路追到刘家村附近，正因这大内之中偷鸡摸狗的事原本就是各个司库、当值经常干的事，三人被曲三撞见自然是要求一个灭口，这才紧紧咬着不放，不想最后落了个命丧黄泉。

    此后石彦明调动人手还算得力，也是因为曲三这么一闹大内开始清库盘查，这点巧合确实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这敷文阁高有三重，曲灵峰观看了一下方位，也不从那第一层入，借着西边两个守卫正在打盹的时机看了一眼四周，纵身一跃，铁指已是扣紧这第二重阁子底部的护栏，腰腹之间一用力，翻身贴在了墙壁之上。

    当年在桃花岛上，这弹指神通虽然他所习不深，却也已经有所掌握，这些年双足不便，行窃之时倒是多靠这铁指攀爬。待到稳住了身形，曲灵峰又寻了个阴暗的位置，双臂缓缓用力挪了过去，却正好处在二楼顶部的气窗边。

    他左臂攀住全身，伸出右手沾了沾唾液，缓缓将窗纸浸透破开，举目向内中看去，这二层乃是一个通阁，当中点着一盏牛油巨烛，被防火罩子照着，却似并无人看守。

    曲三想了想，还是决定从顶阁进入，因为顶阁最难被发现，二层容易受夹击。

    他用力向上几个翻身，爬到了敷文阁顶层，又挑开了窗纸向里看去，却正是一个堆积杂物的所在，并无他人在内，原来这顶阁乃是分了几个房间的。

    曲灵峰见了大喜，从腰间中抽出一柄利刃，缓缓刺入窗缝，向下滑落，直到触及硬物，却是知道碰见窗槛了，他当即运力在这利刃上，悄然将窗槛切成两半，用手微微拉动一丝，见到未曾听到声响，便放心拉开窗户，躬身窜入，再转身将窗户闭了起来。

    屋内黑暗并无光线，曲灵峰屏住呼吸了片刻，侧耳听这临近的声音，感觉四处都无呼吸之声，这才取出气死风的火折子，微微晃出亮来，打量四周。

    在这敷文阁二重当中，石彦明此时正蹲坐在一角，带着一肚子火看着另外几个摇头晃脑的班直。

    这头半个月所有人还颇为听他的话，也是他一开始下马威给的厉害。到了中半个月，这偷懒耍滑的就多了，原本这三重阁子都布了人手，因为闹的厉害，都指挥使邓巍便找他说道：“那些花拳绣腿的你要了又有何用？再说这诱敌诱敌，你示之以弱才算的上诱，重兵把守哪个还来得？”

    他听了也作声不得，觉得连自己的小舅子都能发现贼人追出去，这贼子轻功也就是一般，第三层的人手便直接撤了。

    再过了半个月，却连剩下每日陪他值夜的都心中大为不满，想去埋怨邓巍，可人家身为殿帅这一个月来都是陪着他一起守着的，邓巍亲自坐阵在一楼，他在二楼，这看着是很严密，可是要给殿帅拍马屁捧臭脚的人多，这一楼里面足足有二十来人，他这二楼里连他在内不过八人。

    想要两个和自己身手相仿的带御器械来，人家一句话就顶了回来“石大哥，你虽然是带御当中的前辈，也要醒的我等的难处，这偌大的皇宫带御器械只有七八人，是那些物事贵重，还是官家圣人贵重？”

    因此每日日间，这二楼通阁里会放出一些贵重文玩，到了落班时分就锁了放了上去。

    曲灵峰却不知内中缘故，出了杂物间穿到另一个房间里，却正看见案子上卷着若干卷轴，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幅看了，果然正是王维王摩诘的一副《辋川图》长卷，再看看这屋里其他物事这便好似耗子掉进了米缸里，曲灵峰卷开包裹便将这些字画一一包入其中，口中咬着火折子偶尔观看两眼，赞叹不已。

    石彦明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这贼人身上，也不敢懈怠，他待了片刻便起身向下转了一圈，正见邓巍靠在桌上打盹，有两个班直在殷勤给他按腿，看的他甚为不爽，便转身向楼上行去。

    将将到了三楼，却隐隐透着纱窗看见里屋一间有微光闪动，他心中大惊，暗想这贼子怎得就摸上来了？待看看情形却又心中叫苦，他是个掌力刚猛的，在此动手岂不是会将这古玩丹青都打个稀烂？

    石彦明心中暗付了半刻，抢先悄声拦在了窗前，以免贼人从此处逃走，然后大叫一声：“这贼子来了！”顿时这一阁的守卫尽数惊觉。

    曲三一听大叫不好，也顾不得再多拿，吹灭了火折子背起包裹就向外冲，他本待原路逃出，却见这窗前正立着一名八尺大汉。曲三眉头微微一皱，一记劈空掌便挥了出去，未及掌风触及敌人便揉身而上，铁杖点出，暗想这一下自然要这班直呕血而亡，自己便可抢了窗户逃出。

    石彦明见这贼子居然敢从他这里强攻，心中也是大喜，一双肉掌顿时翻了上去，一记“魏武断江”横掌挥出，半空中正和劈空掌掌风相撞，他却是一步未退，心中叹了声贼人好生了得，看见曲三欺身上来，当即右手下翻，重重打在铁杖上，却只叫铁杖挪开了一尺，他本道这一掌贼人必定兵刃脱手，这一下也大在他意料之外。

    二人仆一交手，就都知道对方是平生少见的硬骨头，曲灵峰当机立断，翻身便从楼梯越下，正将二楼上来的两个班直撞成了滚地葫芦，落在地板上就此没了声息。

    此时都指挥使邓巍已然带了人上来，众班直却正见一名黑衣人手持双杖立在通阁当中，二楼剩余的五名班直正举着银枪相对，另有两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邓巍惊退两步，大喊一声“拿下贼子！”众人顿时一拥而上。

    曲灵峰见得人多，却也不知自己是中了圈套，只是暗呼自己倒霉，他这双腿虽然较以往好了许多，但仍然不能站立，眼见明晃晃的十余柄长枪当胸刺来，心中却也不惊。总是行走了江湖多年的，又刚经历了人蛛大战不久，哪里在意这些银样蜡枪头。

    左杖挥出在这一干长枪上一搭，借力便从枪杆子上翻了过去，右杖点出，当即将一名班直打的脑浆迸裂，回手又是“嘿”的一记，另一人顿时应声而倒，心口上已经多了一个透胸而过的血窟窿。

    银枪班的众人见他凶横，哪里还敢硬拼，只是围着散开挥舞着兵刃口中随意吆喝。

    正在此刻，石彦明已从三楼赶了下来，他方才待曲三下楼之后先抢身入了内屋，却见多件文玩丹青已是不见，心中大叫不妙。若是贼人未曾偷到东西，即便跑了他这计策也是落了功劳的，现在请了圣命用这许多宝物做饵，有个闪失这邓巍却是必然会丢他出来挨刀。赶紧回身追到了二楼，一看这黑衣贼已被围住，心中大定，当即跳入场内，左手斜斜划出，右手落在腰间蓄力，只待曲三来接这左掌，右手便一招明王托印上翻要他好瞧。

    曲灵峰身经百战，如何不知道这左手乃是虚招？他将铁杖一搭，就着巧劲用了一个黏字诀，便把石彦明身形带的一斜，又在地板上一点，却是用上了奇门身法，几个晃动之间就到了石彦明左侧，二人都不敢再怠慢留手，当即大战了起来。

    其他众守卫见这二人打的厉害，一个个都知道自己的能耐有几分，这地上四具尸体就在这里，自己上去能挨几下？不一会场中二人就过手了三十余个回合，犹自不分上下。都指挥使邓巍原本躲在人群之后，现在见得石彦明已经缠住了贼人，脸色变了几次，狠狠说道：“给我远远的乱刺！”

    场中二人闻言都是大惊，石彦明心中更是大怒，口中喊道：“尔等只管助阵便是，这乱刺之下某家又该如何？”

    可这些日子众班直对他心里是只有仇恨埋怨，哪个还管他死活？如今又得了殿帅的命令，自然心中大喜，也不管枪尖是对着场中何人，只是胡乱扎下。这手慌脚乱之下二人身上便都带了血，相较而言石彦明的伤还更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