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1640四海扬帆在线阅读 - 第35章 琼海壁垒的总设计师,何良焘

第35章 琼海壁垒的总设计师,何良焘

    整体上,资源有限。保卫琼州主要依靠明军自己的力量。

    守序接管指挥权后,第一件事便是视察整个琼北沿海防线,防线的工事在原本明朝海防工事基础上,添加了诸多棱堡。守序将这条棱堡线命名为琼海壁垒。

    所有工事主体工程均由三合土夯筑而成,各要塞依托地形将锐角堡向外延伸,部分如墙基等关键位置使用条石、红砖和火山灰水泥加固。海南本岛的火山灰质量和数量都一般,曾樱只能咬牙挤出部分外汇外购火山灰。白银储备有限,工事修筑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不过三合土夯筑结实后,防实心弹效果相当好。

    一路行来,没想到,曾樱将琼北防线经营地如此完善。

    守序询问身边的曾文德:“曾将军,这条防线是谁主持修建的?”

    “澳门何良焘,以前家父任福建巡海道,围剿大盗刘香时与他有一面之缘。”

    “这位何良焘打过仗?”

    “崇祯七年,何良焘在温处兵备道薛邦瑞军中赞画军务,参与清剿刘香残党。父亲曾说他谋能料敌,技谙火攻。”

    既懂实战也懂理论,又是一个差点被历史湮没姓名的牛人,守序托着下巴,“剿灭刘香之后呢?”

    曾文德定定叹了声气,“宣大总督卢象升调何先生去长城,可惜的是……”

    提到卢象升,守序了然,何良焘在长城的服役经历大约不是太好的回忆。

    “西式铳台在长城有没有经过实战检验?”

    “家父说孙元化在一片石九门口水关试造了一处锐角铳台,不过他未曾亲见,只是耳闻。倒是绛州乡绅韩云、韩霖兄弟,雄县乡绅马维城各自将家乡城池改造成了西式铳台。”

    “他们怎么做的?”

    曾文德指着眼前大变样的临高县城墙,“和我们一样,在城墙四角增筑正敌台,在城墙居中增筑匾敌台,各城门处增筑独敌台。”

    正敌台即城墙四角的实心大锐角堡,有台鼻、台颐、台眉、台眼、台吭,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台眼即棱堡底端向内收的部分,又形成一处小锐角。

    匾敌台即城墙上增筑的小型锐角堡,从原先的马面堡修改而来。独敌台即护卫城门的半月堡。

    崇祯九年,雄县被建虏攻克,当地群众逃进白洋淀,倒是没受到太多的生命损失。建虏撤军后,乡绅马维诚主持重建雄县要塞,到完工时雄县拥有10座锐角铳台,是大陆唯一一座完整的大棱堡。自棱堡筑成后,雄县再未遭遇兵火。

    以守序看来,中国棱堡工程的起源,何良焘与韩云等人所学应当也是意大利军事工程师Jacopo.Fusto.castriotto所著,1564年出版的《DellaFortificationedellecitta》{即《论城市设防》}。castriotto曾担任过法国国王的城防工程总监,是棱堡建筑领域的权威人物。

    临高堡倒没有完全照搬意大利要塞式样,结合本地情况有了些改良。为节约土方,各锐角堡、半月堡高度均不及城墙,比城墙低了1米多。有了城门处的城楼,临高棱堡也省略掉了塔楼一项。

    “按何先生所说,铳台与城墙最好等高,但琼海壁垒工程浩繁,建虏进军速度太快,何先生便将锐角铳台高度降低了一些,以求早日完工。”

    能结合国情适时改良,节约人力和经费,对棱堡防御力却没有太大影响。这位何先生是高手啊,守序对他愈发感兴趣起来。

    曾文德继续向介绍何良焘的生平,这位长期居住在澳门的何良焘前半生经历颇为简单。何良焘浙江杭州府仁和县人,长于澳门,笃信天主教,在澳门一步一个脚印,升至别名“城市命运”的澳门首席五人翻译小组。

    曾文德道:“西洋炮和西式铳台二途,徐光启和他的门生孙元化虽明其说,却未见其制。以家父观之,他所见过的人中,只有何良焘既熟悉大炮又熟悉铳台。”

    守序表示很理解。如果只看图,修筑棱堡很简单。城墙四角延伸出去一个三角堡就好了嘛。其中难点在依托地形设置的锐角度数。徐光启和孙元化虽然长期号召兴建西式铳台,他们本人却不懂这些,所以明朝在修建棱堡上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无太多进展。

    20多年前,何良焘尚且年轻时,澳门遭遇荷英联合舰队入侵,如果不是马尼拉在战前增援了4艘大帆船和20门守城重炮,澳门当时就完了。这件事大大刺激了澳门政府,随后葡萄牙人修筑了沙梨头、圣保禄、东望洋、西望洋、妈阁、烧灰炉、嘉思栏、仁伯爵8座要塞。

    其中圣保禄要塞为边长100步的四角棱堡,烧灰炉要塞为三角状炮台,马阁炮台为长150步,宽55步,依托地势建为双层的半圆状大型炮台。澳门要塞群基本完整复制了欧洲现有要塞筑城技术,各种防御工事门类齐全。这给了何良焘丰富的实践经验。

    与兴建炮台同时,铸造大匠manueltavaresbocarro从果阿抵达澳门,在马尼拉派出人员的协助下,在澳门建成王家铸炮厂,即著名的卜加劳炮厂。

    何良焘既有在澳门卜加劳工厂铸炮的经验,也亲身参与了整个澳门防御体系的设计修筑工作。,大约是中国唯一既懂铸炮,又懂棱堡施工的工程师。孙元化的《西法神机》,张焘、孙学诗的《西洋火攻神器说》,甚至包括广东总兵何如宾的《西洋火攻神器说》,全部翻译自《实用炮学手册》,其间甚多似是而非之处,而翻译转抄时,文人随意更换词组造成的理解错误更是比比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其实那些书并无太多参考价值。只有《祝融佐理》是由真正懂这些的何良焘所著,具备较高的实用价值。

    守序迈步登上临高堡面向东北方的正敌台,一号锐角堡。堡垒从马面延伸出10丈长,左右底端长15丈。三门生铁铸造的大炮架设其上,炮口冲外。2门主要发射霰弹的大将军炮从锐角堡底端向两翼伸出,与两侧城墙上的匾敌台相对。其余鸟铳、三眼铳等火器一应俱全。虽然武器略显破旧难看,但在这棱堡上,却不失为杀人的利器。

    三门大炮的炮身上刻有铭文,“琼州府海防同知何良焘监制”。守序**炮身上粗糙的范缝,同样是采用便于快速铸造的块范法。只是产自三亚的优质生铁,赋予了这门炮远超过大陆上同类火炮的身管寿命。

    曾文德将这门大炮的数据表递过来。

    铳身尺量、铳车尺量、弹药用量—射程数据和火药配方四大部分都很详细。比《西洋火攻神器图说》只有弹药用量和《西法神机》没有铳车尺量全面的多。守序频频点头,这是真正的内行所写。孙元化与何如宾其实并不懂炮兵,他们翻译的书没有重点区分欧洲步与中国步,欧洲磅与中国斤在度量衡上的区别。在仰角与射程数据上更是错漏甚多,如果按照孙元化书里的步骤操作,大炮装填时会按照欧洲磅数直接装填以中国斤为单位的火药,多了32%装药量,不炸膛那真是上帝保佑。

    守序轻轻敲击着炮身,拿出尺规,亲自测量这门神威炮。火炮通长285cm,口径10.5cm,炮口至火门234cm,倍径22.3。从炮口至炮尾,共六道铁箍。炮身重1.5吨,发射6斤铁弹,按1.32的比例,约为8磅。琼州最大的火炮口径13cm,通长363cm,炮口至火门291cm,倍径22.4。这种头等神威炮仅铸造了6门,都放在海口所。

    琼州府自造火炮大多是眼前这门炮的口径,在何良焘的体系里为第四等,大约何良焘对铸造8磅炮最有心得,第四等炮较好结合了成本、工时和工匠水平。

    临高县共有8门四等神威炮,6门位于面北的两座尖角堡,2门位于面南的两座尖角堡。配合上本地明军拥有的佛朗机、大将军等近距离火器,这城已经很难打了。只要守军有一定决心,就是联邦陆军亲来,也得长炮掩护之字壕掘进,平行壕将大口径臼炮推进到城墙下才有机会拿下。

    离开临高县,守序继续向东行。

    下一个海防要地是那托巡检司,原本这座巡检司城周长170丈,城墙高1丈8尺,包括高5尺的女墙,厚7尺至1丈2尺不等。有2座城门,7座窝铺。

    何良焘将琼海壁垒的要塞分成四类,分别是卫城铳台、卫地方角铳台、卫地尖铳台、卫地半圆铳台。

    卫城铳台便是临高那四座附城锐角堡,卫地铳台则是在冲要之地所建独立要塞,那托巡检司城同样被改的面目全非。比起临高县城,少了护卫城门的半月堡和城墙上的小锐角堡,四座正敌台依然存在,并且与城墙等高了。

    从临高那托巡检司至澄迈县澄迈巡检司,依托路上的烽燧修筑了数座方角形铳台。均以条石为脚,用石灰、砂、瓦屑混合成的三合土夯筑成墙。城墙周长48丈,四角设锐角堡,厚1丈5尺,左右各宽2丈。上用女墙,高半米出头,厚2尺。

    守序从铳台后面走进堡垒正门,入口内设大屋,左为人员上下的阶梯,右为拉炮的斜坡,宽度都在2米左右。台中心位置是一座蓄水池,周长有8丈,深5尺,大约可蓄水64吨。水池左右建筑有砖屋,屋顶与铳台城墙高度齐平,那是堡垒的弹药库。

    环内墙挖有深2米以上的暗沟,通向台脚,便于排水。铳台的台面上筑有15座砖屋,是堡垒中军人的住所和粮库。整座堡垒并不大,只需百名士兵守卫,可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即便是八旗兵来打也得崩掉几颗大牙。

    比方角铳台,即小型四角棱堡更小的要塞是三角堡,即尖铳台。台高2.5丈,前高后低。尖角两侧城墙长10丈,底长8丈。后方两角有延伸出的小型锐角堡,约1丈长。其内台门、坡道、水池、暗沟、女墙、弹药库与四角堡略同,只是规模稍小,如水池只能蓄水16吨。这种三角堡体积小,需多座互相支持才能覆盖海滩,守台军兵大约为50人。

    半圆铳台即依托山势而建的守港炮台,多层要塞,火炮扇形排列。更适合仰高临下,依山带海之处修筑。

    以澄迈港炮台为例,自下至上,三层半圆平台,直径分别为15丈、12丈、9丈,共设大小炮19门,守台军兵70人。弹药库、水池和营房因地制宜,没有统一标准。

    守序视察完琼海壁垒,十分感慨。四角棱堡约出自澳门圣保禄要塞,三角台出自烧灰炉炮台,半圆铳台出自妈阁炮台。全是结合实战经验和本地实际的优秀作品,曾樱提供舞台,何良焘老先生将毕生所学都倾注在中国最后的防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