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五章 梦如泡影终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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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是温热的,却吹得人心凉...... 倪居正垂手伺立一旁,不敢言语。他清楚知道,永华帝此刻的心境定然遭到了极处。大将军芮如闵在家中被杀,屏州水灾全城被淹,庇南哨所主将失踪士兵哗变,再加上刚刚报过来的沙陀大军引兵犯境连下两城...任何一桩都可使他焦头烂额,何况诸事凑在了一起。 令臣子们大感意外的是,永华帝接连知晓了这些厄讯后,竟并未大发雷霆,反而镇定得出奇。胡秀安奏报芮如闵死讯之时,实已抱了必死之心。不料永华帝只是挥退了他,却并未丝毫降罪,令他有劫后余生之感。 “呼~~~”永华帝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浑浊得发黄,正茫然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手里轻轻搓摩着真武观掌门湛明遣人送来的急奏。 “呵呵,倒真是四面楚歌!东边的海灾尚在赈济当中,北边又遭百年不遇的大水,南边就哨所闹起哗变,而西边一向示弱的沙陀竟然敢引兵来袭!”永华帝轻轻自语道,“水灾、哗变、犯境......当真会如何巧合?”念及此,双眼不禁一颤,冷声道,“端木澜,莫非真是你做的好事?” “居正,快去把牧仁、牧朝、牧阳、牧炎召到御书房来,朕有事交于他们办!”永华帝双手紧紧抓在石栏上,脸上忽然冷厉起来,对一旁的倪居正道。 倪居正领命,急急派人去办了。 “三百二十七年的大华江山,绝不能断送在我夏虏华手上!”永华帝轻轻自言道。 夏牧仁近月来甚是烦忧,一直这思量着,“皇位和祖宗的基业,哪个重要?”大华虽然逐渐势弱,但根基毕竟比之厥国、沙陀、雪国、冼马要强出许多,倘使四异姓王及仁、智、武三王心力往一处使,便是这四国引兵齐来,亦丝毫无惧。 “如今国难当头,我竟仍想着从中掣肘,我怎变得如此私利?”夏牧仁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禁不住自问道,“唇亡齿寒。倘使大华江山没了,莫说皇帝,便是这个王爷亦没得做。何况先祖牺牲多少人命才打下的江山,我身为夏氏儿孙,自是守土有责......” “王爷,宫里来人,说皇上急召。”门外传来管事的声音。 夏牧仁思绪被打断,脑中一时清明起来,“守土有责”四字总萦绕在脑海中,急急出了府门去。 “赵乾明有递奏折上来么?”夏牧阳看着岸上的地图,问一旁的兵部左丞陆思廖。 陆思廖毫不思索答道:“兵部这半月来尚未接到赵将军奏报,想来是路上雨水多了,耽搁了去。” 夏牧阳脸色一沉,冷声道:“哼,沙陀的大军都已杀到棉州,他这个驻北将军竟连奏折都没一份,难不成整个驻北大营都死光了么!” “这...呵呵,下官就不清楚了。”陆思廖尴尬笑道。驻北将军是本朝四位从一品的四方将军之一,品阶可比他这个从二品的兵部左丞要高出一阶。 “贽王殿下,可找着你了!皇上有旨,急宣你入宫议事!”传旨太监几番探问,才在这兵部执事堂找着夏牧阳,急忙说明了来意。 夏牧阳眼眉一挑,回道:“好,这便去了!” 夜幕降下,玲珑灯盏已点起,宫城璀璨如星河。 夏牧朝赶到御书房时,只见颐王、贽王、赟王已站立其间。 “好,既已齐至便议事罢。”永华帝从龙椅起身,拿了一张锦凳坐到四人前面,言道,“你们亦坐下罢!” 四人谢过,依言落座。 “近来发生诸事,你们如何看?颐王,你先说!”永华帝如话家常一般开口道。 夏牧仁早已通盘考虑过,当下答道:“依儿臣看,屏州水灾绝非天灾,而是人祸。一者,今年雨势虽大,却不至于比往年大多少,何以水坝突然决堤?二者,水坝卫兵何以竟没有一个活口?卫兵驻扎地在上游,便是决堤了,亦不至于这几十名卫兵其时恰好在下游又恰好都冲走罢?只怕是被人害了,丢到河里冲走了。至于庇南哨所哗变则更是离奇!芮图鹜身在何处?送粮兵去了甚么地方?哼,只怕他们都遭了厥国人的毒手了!沙陀素来不敢与我大华为敌,此次竟举半国之兵来犯,实在令人费解。加上厥国派人杀了我朝如此多位高大臣,不难想到,此皆端木式欲行颠覆大华之举。” “不错,儿臣以为颐王兄所言正是!”赟王夏牧炎赞成道。 永华帝看向夏牧朝、夏牧阳,问道:“你们以为何?” “此事全无犹疑,定是厥国那端木老狗所为!”夏牧阳冷声道。夏牧朝亦跟着点头附和。 “难得你们四兄弟竟不吵嘴了!兄弟合力,其利断金!”永华帝笑道。 四人听了,不免暗暗自责。确听永华帝接着言道:“此事朕已计定,叫你们是有事让尔们去做!” 永华帝看着夏牧仁道:“颐王,你素善赈灾救济之事,这次便着你去屏州,水事修缮、农耕恢复、民宅重建、新立坊市,一应诸般求好,但求快!” “是,儿臣领命!”夏牧仁正声道。 “颌王,梅思源是你举荐的大臣,他在安咸做的极好,这次你与他合力平定沙陀国之乱!”永华帝简而言道。 “是,儿臣定不辱圣命!”夏牧朝执礼答道。 永华帝点了点头,转而谓夏牧阳道:“贽王,你的白衣军便是驻扎在下河郡,离着庇南亦只六百余里。此次庇南哗变,你便引兵去压制,若兵痞抢掠百姓过甚,大可聚而杀之!此外,厥国最近的哨所在伏砦城,驻兵不过两万。你的白衣军既拔营出征,哪有不杀敌之理?朕令你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言至语末,竟透出一股难得的霸决之气。 夏牧阳站起身,邪魅笑着,回道:“儿臣必定给他们一个难以忘却的教训!” 最后只剩赟王夏牧炎未有授命,永华帝轻笑着对他说:“牧炎,你这几年懂事不少。朕今次亦派一件要事给你去办!” 夏牧炎难得被父皇夸奖,喜不自胜,站起身请命道:“请父皇指派,儿臣定竭力而为,定把事情办好!” “嗯。朕已着人给江湖上的大门派发去了官牒,征召他们入都城接必杀令。此事亦颇繁琐,便由你代朕去办!这些江湖人武艺高绝,其间未必没有不识好歹之人,朕从内卫营调派一百人给你。”永华帝一脸慈意谓夏牧炎道。夏牧炎年纪最幼,入朝最短,此事办来不需离开都城,正最适宜他了。 夏牧炎自是欣然领命。四人各有所承,授命既领,便急急离了宫去。 永华帝站在檐下看着四位皇子匆匆离去,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似乎从未如此为国戮力,不禁自愧又惭,喃喃叹道:“门道长生之梦,终究是梦幻泡影!虏华求道误国,实在害人害己!” 风又吹来,凉意再起。 “皇上,进去歇着罢!”倪居正上前为披上风衣,轻声道。 永华帝紧了紧风衣,转头谓倪居正道:“摆驾,去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