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对堂
大堂里本来一片安静，可是这么一大群人进来，里面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 看到乾丰帝一马当先，包正连忙冲出来相迎。 除此之外，跪在地上的秦氏父女也抬头看来。 秦氏是听到“皇上驾到”的呼声，眼中冒出激动的神采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敲响的登闻鼓，竟然引来了大乾最至尊的人。 虽然她状告的人是这位至尊的女婿，但作为皇帝，乾丰帝真的会包庇纵容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也认了。 就算是这样灰飞烟灭，她也从不后悔。 秦父则惊讶莫名，看到乾丰帝大步进来，他的眼神就没有一瞬的移动，一直在死死地看着那身杏黄色的龙袍。 不过这轰动的场面，全都在乾丰帝后面的人进来之后，变成了一眼万年。 并没有把乾丰帝当作唯一的秦氏，是第一个看到后面进来的人的。 只一眼，她就再也挪不动目光，神情中数不清的情愫在翻动、突变、交织，就差最后一个极致的爆发了。 陈玉紧随乾丰帝进来，他的肚子里火气如同要爆炸的气球，正无处发泄。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跑到长安府衙来状告自己。 忘恩负义、始乱终弃？ 他发誓一定要让对方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才行。 所以在进来的同时，他顾不得去观察长安知府长什么样，目光一直锁定在大堂里跪着的人。 于是，两人的目光穿越的时空，在这一刻交汇在了一起。 陈玉原本烈火熊熊的心情，瞬间就好像被万里冰封席卷而过，也把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木雕菩萨。 他已然失去了一切的行动能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同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女人。 哪怕时过境迁，哪怕渡尽劫波，哪怕生死轮回，都不及这一刻的震撼和惊喜。 哪怕那女人蓬头垢面，姿容不再，都没有让他有一分一毫的迟疑。 有一种缘分，那就是不管茫茫人海，我也能够一眼就认出你来。 更不要说，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是他此生此世最大的伤痛。 他的突然驻足，却让尾随的升平公主一阵趔趄，好悬被他撞倒。 可是他却一无所觉，依旧木然而立，任凭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升平公主恍惚了一下，本来很奇怪陈玉为何突然站定。可突然注意到陈玉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的状况，心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 那是一种只属于女人的错觉，让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就是这种感觉，让升平公主一阵天旋地转，悲从中来，更兼有挥之不去的失望。 还好她的侍女一直在旁，连忙搀扶住了她，一迭声地嚷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这惶急的关切打破了场面的寂静，导致乾丰帝一个箭步走回来，搀扶住了软绵绵的升平公主。 “升平，你可是生病了？来人，传太医。” 升平公主却只是摇摇头，目光紧紧锁定着依旧没有回神的陈玉。 她的这个举动，也让所有人发现了异样。 当看到陈玉只是和那个邋遢不堪的妇人对视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各自不同。 杜瑄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就差写着“又来一个”的字样了。 包正则是翻江倒海，暗叹事情麻烦了。 这秦氏父女果然不是胡乱攀诬，而是真的和陈玉有所关联。 乾丰帝则是怒火高涨，喝道：“陈玉，你在干什么？你看不到升平晕倒了吗？” 龙威赫赫，惹得陈玉激灵了一下，也回复了意识。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升平公主那哀婉绝望的神情。 他微微仰头，努力长吸了一口气，却始终无法平复心底的波澜。 一边是午夜梦回多少次唏嘘期盼的爱人，一边是耳鬓厮磨早认定终生厮守的妻子，一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份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奈何乾丰帝却不懂他的悸动，又怒哼道：“还愣着干什么？” 陈玉只好暂时收起激烈如潮的情绪，走过去搀扶住了升平公主，将她送到了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安坐。 只是升平公主虽然人坐下来了，可是手却紧紧地抓着陈玉的衣袖，眼神中是最后一丝的企盼。 “真的没有关系吧？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 陈玉好想对她说，是的，真的没有关系，确实不是真的。 但当浓烈的感情彻底爆发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人的理智能够控制的。 他只好迎着升平公主的盈盈珠泪，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吐出了短短的字句。 “升平，对不起！” 升平公主嘤咛一声，整个人彻底绝望了。两只素手捂着脸，哭的没有了任何形象。 陈玉谓然一叹，好想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可他不是真的忘恩负义，也没有忘记当日那铮铮的誓言。 他只好豁然转身，又再次看向那个目不转睛，目光里只有他的妇人，情绪也彻底爆发了。 “莲儿，你去哪儿了？”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并且至死都不会认错。这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妇人，正是当年和他在湖边山盟海誓的秦小姐。 那个温柔似水、婉约却对爱情执着无比的秦小姐。 他们说好了的，她会等着他回去。可他回去的时候，山盟海誓的地方却变成了一片废墟。 物是人非，也对陈玉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差点让他关闭了心门。 谁能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终于被新的爱情所取代的时候，那个本来消散在了乱世烽火中的佳人，却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无论如何，能够重新见到秦小姐，看着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玉的激动和狂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明白。 而这一声憋在了他心里不知道多久的呐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惹得大堂内外哄然不已。 乾丰帝面色铁青，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包正的位置上。 他才不管躺下的妇人是谁，他只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堂下的人，却不知道一条老龙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秦小姐所有的呆滞，都被陈玉的那一声“莲儿”给击碎了。 看着激动和惊喜的陈玉，她却悲凉的无以复加。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边慢慢摇头，一边控诉道：“怎么，你没有想到吗？你是不是很恼火，恼火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破坏了你的荣华富贵？呵呵呵，陈玉，对不起，没能如你所愿。” 陈玉脸色一白，愣愣地看着秦小姐目光中的仇恨，不明所以。 “莲儿，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了？” 秦小姐只是摇头，却根本不信他的话。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骗我？哼，你只怕是恨我不死吧？陈玉，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所作所为，今日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陈玉腾腾腾倒退了三步，心神俱震，不明白那个温柔似水的秦小姐，为什么会如此的恶毒。 “莲儿，你……” “够了！” 乾丰帝终于看不得堂下的你来我往，在升平公主黯然神伤的哭泣中，爆喝阻止了这一切。 他看向包正，沉声问道：“包爱卿，具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在乾丰帝出现之后，此案的主审官自然就转移了。 包正很好地充当了秘书的角色，赶紧向乾丰帝讲述了起来。 “陛下，河东东路齐州府人秦氏状告忠靖侯、驸马都尉陈玉忘恩负义、抛妻弃子，还有……还有欺君之罪。” 乾丰帝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陈玉。 “忠靖侯，你怎么说？” 这话让陈玉心底一片冰凉，因为之前乾丰帝从来不称呼他的爵位的。虽然不够庄重，但却是亲昵的表现。 现在乾丰帝这么叫，显然已经有了疏远之意。 可他才是最冤枉的人啊，他大叫道：“陛下，臣没有做过这些。你们都知道的，臣一直说过，臣是有未婚妻的。” “呃……” 这话让大家一阵愕然，神色有点松动。 乾丰帝稍微冷静了一下，也想起了此事。 当初促成陈玉和升平公主的过程中，陈玉就不止一次说过，他是有未婚妻的。 只是他的未婚妻没于战乱当中，大家伙都以为是死掉了。 孰料，原本以为死掉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现了，还把陈玉给告了。 场面一时僵住，所有人都在重新整理思路。 也就在这时，一连串的通报声传来。 却原来接到了乾丰帝通知的郭礼，还有听到消息的秦王，也都赶来了。 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都是陈玉的亲故，不可能置之不理。 尤其是郭礼，一脸的焦急，走了进来之后，草草和乾丰帝见礼完毕，就直接问道：“陈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王则走到了升平公主身边，想要安慰泣不成声的妹妹，却化为无力的一叹。 在场多人，陈玉却是唯一的焦点。 因为诸般矛盾全都源自于他，大家伙也想想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郭礼的询问，就成了导线。 陈玉的内心却翻江倒海，再无平静之时。 他看了看依旧伤心难以自已的升平公主，又看了看倔强不屈的秦小姐，真是好一个左右为难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