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平辽策
信王到底不是蠢笨的人，否则的话，也不能将风雨飘摇的大明坚持了十七年。 当他在孟南贞的引导下，能够往正确的方向思索的时候，自然思路便不会乱。 “依先生所言，建奴的处境其实并不算好。如此一来，怎么打破四面楚歌的环境，应该是建奴着重要解决的问题。” 见信王能够想到这一点，不禁让孟南贞十分欣慰。 “殿下觉着，建奴的战略方向应该在哪里？” 这个问题就太深奥了，情报有限的信王想了许久，也毫无头绪。 孟南贞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实在有些难为信王了。 “建奴唯一的做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先北后南、先东后西。” 自从孟南贞出现之后，信王便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十分迅速。原本混沌不堪的时局，已经在他的头脑里渐渐清晰。 特别是现在孟南贞所说的，还是关于辽东的大战略，关乎到江山社稷，信王更加专注和认真。 孟南贞就喜欢这种虚心好学的人，一边回想着历史上后金的做法，一边为信王分辨时局。 “建奴如今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攻城略地，让我大明焦头烂额。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我大明占据着优势。毕竟我们人多、地多、钱多，一直耗下去，一定是建奴比我们先崩溃。” 孟南贞并不是宽慰信王，实际上他说的是事实。 即使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觉着后金就能夺取江山，建立霸业。 更多的人，只是把后金当成了反叛的地方势力而已。觉着大明只要腾出手来，假以时日还是能剿灭后金的。 奈何后金的处境看似艰难，却得到了不少的眷顾，加上人才辈出，战略得当，最终笑到了最后。 大明的统治者们正因为没有看出这一点，加上被很多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才最终把江山拱手让人。 孟南贞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给未来的大明最高统治者剖析明白后金将要怎么做。 只要明白了这一点，那么大明要是还输掉的话，那只能说是该死了。 开了全图挂你还输了，也就不值得怜悯了。 “这个先北后南、先东后西的战略，主要是为了让建奴拓展生存空间、增强实力的唯一办法。殿下也许知道，女真人内部，其实也非铁板一块。在建州女真的北面，还有不少的敌人。在没有消灭这些敌人的情况下，建奴是没办法全力和大明作战的。所以目前摆在建奴面前首要的目标，就是要统一所有的女真部落，让自己的背后安全。” 虽然如今的建州女真已经灭掉了叶赫部，也算是大体上完成了对女真的统一。 但是在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以北的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还居住着东海女真、黑龙江女真等部落。 这些女真部落，因为距离中原文明较远，受到影响的程度较低，还不够开化，因此被称为野人女真。 不过野人女真却是和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并称的女真三大部落。 现在建州女真完成了对海西女真的征伐，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野人女真。 孟南贞点出这一点的目的，那就是要告诉信王，务必要想办法加强和野人女真的联系，确保在建州女真的背后，有这么一颗钉子。 只要后金的背后不安全，他就没办法全力去对付大明。 这便是后金的先北后南战略，对大明主要以骚扰、放血为主，实则先要全力攻伐野人女真，完成女真人的真正统一。 至于先东后西，那就更加明显了。 “建奴为了破解困局，一定要专注地对一个方向进行征伐。以我看来，他们的接下来的主要目标，一定是朝鲜。萨尔浒的时候，朝鲜出兵助我大明，其后也一直为我大明讨伐建奴提供帮助。相比起野蛮的野人女真，朝鲜的威胁更大。所以黄台吉继位后，一定会对朝鲜下手。殿下，无论如何，都必须确保朝鲜心向我大明。否则一旦朝鲜倒向建奴，我们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有朝鲜在东面，后金就始终不能安生。而且时不时地，朝鲜那边发作一下，就能让后金顾此失彼。 没办法，谁叫后金人少呢。占领了那么大的地盘，想要好好守住，也是不太容易的。 “建奴为了打破这种掣肘，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对朝鲜动手。不说朝鲜是我大明藩属，光其重要性就不容有失。所以我们不但要尽全力增强朝鲜的实力，在宁锦一带也要给建奴巨大的压力才行。要做足声势，让建奴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建奴真要对朝鲜动手，那咱们就真打。怕只怕辽东的文武畏惧建奴，不敢主动出击。” 孟南贞的分析已经很全面了，算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想到了。 在他看来，如今辽东的这些文臣武将，基本上已经到了谈虏色变的程度。 这群货色，让他们坚守城池或许还行。但要是让他们出城去和后金野战，他们自行就能崩溃。 但实际上，在后金对朝鲜动手的时候，能够用来防御大明的军力十分有限。 阿敏带走了三万多骑，这已经有后金一半以上的兵力了。 横在宁锦防线前面的，还能有多少人？ 加上辽东那么大，大明可以四处出击的地方不要太多。 结果大明的文武们都被后金吓破了胆子，当起了缩头乌龟，坐看朝鲜无奈倒向了后金，反而增强了后金的实力。 这一段历史，曾经看的孟南贞怒火中烧，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袁崇焕之流全都砍死算了。 不过现在嘛，他有机会了。 他的学生可是未来的皇帝，而且对自己言听计从，他有的是机会。 他分析的这么透彻，信王自然也知道支援朝鲜的重要性。可更加了解朝政的他，十分的为难。 “可如今朝廷捉襟见肘，便是连给辽东、九边发放军饷都无比的艰难，还拿什么去支援朝鲜啊？” 当初壬辰倭乱的时候，大明为了支援朝鲜就已经砸锅卖铁了。 如今大明朝廷的状况，还不如那个时候呢。 孟南贞却早已经想好了。 “支援朝鲜的事情，不能由朝廷来做，否则的话，会拖垮我们。可以交给东林党，他们掌握着海贸，有渠道、有能量、有财富，只要他们出手，朝鲜就能稳如泰山。只要运作的好，朝鲜便没有什么意外。” 东林党有海外贸易渠道，便可以源源不断地往朝鲜运送物资，提供增援，那么后金征服朝鲜的难度，将会无限上升。 皇太极时期，后金前后一共两次对朝鲜动武，最终让朝鲜屈服。 但其实这两次后金也打的很辛苦，并不是后人所想的那么一帆风顺。 朝鲜毕竟是一个国家，而且对后金这种蛮夷颇为瞧不起，所以从上到下的抵抗一直没有断绝过。 即使后来满清取得了政权，统一了天下，朝鲜也只是口服心不服，私下里仍然怀念大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大明不抛弃、不放弃，一直加大对朝鲜的扶持力度，其实朝鲜是有信心对抗下去的。 “交给东林党？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处，他们会答应吗？” 在孟南贞的潜移默化之下，信王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 以往他看待事物的时候，总是会以是非对错来作为标准。但现在的他，眼睛里已经有了利益的存在。 在这个时期大多数的人眼中，朝鲜其实比辽东好不到哪里去。 蛮荒偏远之地，信王并不觉得东林党会做赔钱的买卖。 可孟南贞却信心十足。 “他们会去做的，因为朝鲜并非化外之地。即使朝鲜本身资源有限，可只要掌握了航道，这便是一种巨大的财富。” 有些事，孟南贞并没有都告诉信王。 只要让东林党掺合到朝鲜的事务当中来，那么东海以北的航道和商路，就都会被东林党掌握在手中。 届时东林党不光会垄断与朝鲜的贸易，辽东，扶桑等地，也都能够涉猎。 尤其是此时的扶桑，德川幕府闭关锁国，导致对外的需求大增。特别是萨摩藩、长州藩以及对马藩等地，更是走私猖獗。 后世萨摩、长州能够成为明治维新的急先锋，也是有历史传统的。 现如今颜思齐刚刚去世，郑芝龙还在吸收颜思齐的遗产，并没有成为那个隔绝东海的巨寇，这便是东林党的机会。 只要东林党抓住了，并且扩充了海上的力量之后，他真的不信郑芝龙能是东林党的对手。 比财富、比人力、比资源、比影响力，郑芝龙都差的太远太远。 以往东南的豪商们是被大明自身给束缚住了手脚，没法亲自下场，所以不得不依靠海盗们来进行走私。 当大明对他们的限制放松之后，他们又哪里会愿意把那么多的利益拱手让人？ 更别说东林东本身和郑芝龙就藕断丝连，不清不楚，很多情况都不需担心。 最后，孟南贞又用了一句话，坚定了信王日后的战略思路。 “殿下，想要平定辽东，重点不在陆上，而是要依靠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