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九章 闻名不如见面
如果把白胜和梁红玉放在后世的现代社会里,那么他们的身份可以是这样的,白胜就是某企业集团的总裁,而梁红玉就是他最得力的秘书。 是不是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那种关系暂且不论,只说梁红玉替白胜设想的面面俱到,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青城派和蓬莱派,是梁红玉临时为铁白两人拟定的,这两个门派一向是武林之中极为神秘的两个门派,一个位于川西青城山,远离中原;另一个位于东海蓬莱岛,很少登陆活动,共同的特点就是几乎从来不与武林中的其它门派打交道。 只有这种生僻门派的掌门人才好冒充,才不易被人当场拆穿。恰好白家军在四个方向设卡拦截也没有遇见这两个门派的人物赶赴少林。 虽然这样仍然存在着穿帮的风险,但是梁红玉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极致。 至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则是她煞费苦心给白胜和“铁兄”想出来的绰号,青城揽月,蓬莱捉鳖,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算得上是恰如其分。 虽说这两个绰号有些响亮,或许会因此招来他人的疑忌,但是又有什么样的绰号才能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呢?自污自嘲的绰号未必就能泯然众人,何况若是给铁白两人按上两个不着调的绰号,白胜或许不会见怪,那位铁兄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兴许就会着恼发飙。 “铁兄”的脾气不好,梁红玉一早就看出来了,这种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的本领,她从小就已练得炉火纯青。 且不说梁红玉给白胜安排的周到高效,只说寺门、二门的少林僧一声声传唱过去,就引起了大雄宝殿里众位宗师掌门一番热议。 大雄宝殿是少林寺最大的佛殿,一向用于方丈召集全寺僧众讲经说法,只因这座佛殿占地面积极广,容纳千人绰绰有余,所以也用来作为少林寺每年岁末考核弟子武功的“考场”。昔日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来到少林寺踢场子,与少林小和尚虚竹对战的场地便在此处。 “嘿嘿,九天揽月,五洋捉鳖,这绰号可是够响亮,只是这赵福和铁公举又是何等人物?怎么从未听说武林中有这样两个人?周兄可否知道?” 说话的是崆峒派掌门人空冥子,询问的对象却是周侗。 崆峒山位于甘肃平凉一带,与陕西毗邻,崆峒派就设在崆峒山上。 周侗早年在陕西成名,人称陕西大侠金刀无敌铁臂膀周侗,而同为陕甘一带武林之中的翘楚,空冥子听了金刀无敌四个字自然不忿,便找到周侗比试了一场,结果是千招开外周侗险胜。 打那时起,空冥子便开始了闭关,并在本派开派祖师飞虹子的雕像前发誓——此生若是想不出破解周侗红拳的办法便不出关。 而如今他既然来到了少林寺,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破解红拳的办法,不然他连离开密室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离开崆峒山? 不得不提的是,少林寺本来没打崆峒派能来的谱,只是派人给空冥子送了一张英雄帖过去,估摸着等这帖子到了崆峒山,少林寺这边的灭鼠大会只怕已经落下帷幕了。 或许有不谙世事的读者朋友会感到奇怪,既然如此那还送帖子干什么?干脆省了这一张纸不好么? 答案是不好。这帖子必须送,不送就会因此得罪崆峒派。 既然遍邀武林同道,就不能少了哪一门哪一派一张英雄帖,若是少了,就难免有人会因此恚怒——怎么着?在你少林寺的眼里他们都是英雄,老子就不是?若是用后世的语言来说,那就是:你少林寺不拿村长当干部是不是? 所以少林寺必须要写了帖子投送,你接了帖子可以不来,但是我却不能因为吝啬这一张纸就得罪了一个武林门派。像崆峒这样情况的门派在武林中比比皆是,譬如比崆峒派更远的昆仑派,譬如南海剑派,明知道人家离得远来不了,英雄帖也要送过去才是。 然而结果却出乎了众位少林高僧的意料,非但崆峒派掌门来了,昆仑派掌门来了,就连南海剑派也来人了,而且都接到了英雄帖,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当然不会坦承他们是因为听说了陷空岛出现宝物一事才进入中原的,而他们离开他们的驻地来到中原所需时日颇多,竟而没能赶上陷空岛的盛会,之后便留在了中原探听那宝物的下落,结果宝物的下落还没有线索,却听说了少林寺邀集天下英雄共襄盛举这事儿。 正如同聚贤庄里那些无所谓杀不杀白胜的人们一样,他们也都听说了白胜身上携有陷空岛出现的宝物,所以不待少林寺送信的僧人找到他们,他们首先派出了门人弟子在通往故乡的各条路径上等候,便接住了信使,进而拿到了英雄帖。 与十几年前鸠摩智来踢少林寺那一次不同,今天大雄宝殿里面聚集的人物并不多,主客全部加在一起就只有一百来人,只不过这一百来人并不比当年少室山上聚集的数千人分量稍轻,不仅不轻,而且还重了许多,因为他们都是当今华夏武林的精英,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或门主。 毕竟十几年前那一次空前的盛会并不是少林寺主动发起并召集的,所以当时到得少室山来的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然而眼下这些人物却是英雄帖邀集过来的,与当初那些人物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座的门派有御拳馆、昆仑派、崆峒派、南海剑派等名门大派,帮会则有丐帮、黄河帮等江湖大帮,此时众人听得空冥子询问周侗,便都把目光看向了周侗。 周侗坐在主宾席位的最高位置上,身后站着卢俊义和燕青以及吴用,与之前那些疑惑少林寺路上设卡的帮派不同,他们四人虽然不是从一条路来到的登封,却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以致于当他人说起少林设卡之事的时候,他们只听得一头雾水。 “老夫不认识。”周侗给出了回答,似是在回想一双白眉掀了两掀,而后续道:“青城派的掌门从前是复姓司马的,蓬莱派的掌门么……好像是都灵道人,老夫实在想不起当年青城和蓬莱有姓赵的和姓铁的弟子,或许是这两个门派近年来招收的弟子脱颖而出了吧?” 在座众人之中,当属周侗的资格最老,成名最早,哪怕是在三十多年以前,少林玄慈率人在雁门关杀了萧远山的夫人那个时候,周侗也已经成名了。只不过他一直居于京城,即使出来也从不大张旗鼓,更不会介入到江湖纠纷之中,所以江湖纠纷也从来牵扯不到他。 虽然久居京城,却不等于他对天下事一无所知,只因他的门人弟子遍及天下,故交好友也是各地都有,所以他对武林中的事情还是比较门清的,纵使青城、蓬莱两派几乎从不与武林其它门派交往,他也能略知一二。 眼下他在回答空冥子的同时又抛出来一个设问,丐帮长老吴长风就接了话茬说道:“这两派的弟子十几年前倒是与本帮有过接触,当时本帮正在处理帮内一件棘手之事,他们这些人却与那慕容复的表妹一起闯了进来……只不过后来大家一同遭到了西夏一品堂的暗算,获救之后又被星宿派偷袭,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也没留下几个活命的,想来必是元气大伤了,没想到不过十几年,居然又出来了这样两个高手,底火倒是很足……” 丐帮长老吴长风是这一次前来少林的丐帮弟子的唯一“领队”,丐帮的其余几位长老都没来。 在接到少林英雄帖的时候,在是否前往少林寺声援这个问题上,丐帮内部大起纷争。 以陈孤雁长老为代表的净衣派坚决反对前往少林寺——咱们吃着人家白胜的,喝着人家白胜的,穿的衣服都是人家白胜给的,不图报恩也就罢了,怎么着?还想帮助少林一起对付白胜?良心让狗吃了吗? 自从白胜转让矿山给丐帮之后,丐帮弟子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比之寻常百姓可要滋润多了,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不差钱。 如此幸福的日子,哪还有半点乞丐的凄苦寒酸?这一切都是拜人家白胜所赐,你还想对付白胜?白胜若是死了,这矿山能不能留在丐帮手里可就不一定了,得盼望望着白胜活着才好! 这是以陈孤雁为代表的净衣派弟子的想法,但是污衣派的乞丐们却不是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既然是丐帮,就要保有丐帮的“优良传统”。 丐帮的优良传统是什么?当然是“露宿街头待拂晓,衣不蔽体求温饱,沿街乞讨被狗咬,抢个骨头当成宝”。 污衣派认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将丐帮弟子凝聚在一起,做成大事。若是都像帮中净衣派那样衣着光鲜,每日里出入茶楼酒肆,高兴了甚至还要去青楼买春,那还叫什么丐帮?简直就是一群为富不仁的败类。 在是否前往少林寺这个问题上,吴长风尖锐指出,咱们丐帮和少林寺那是多深的交情?从前任再前任帮主汪剑通开始,就与少林寺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深厚友谊,如今少林寺送来英雄帖,别人不去也就罢了,丐帮怎能不去捧场? 陈孤雁和吴长风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干脆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净衣派继续留在京城赚大钱,污衣派前往少林寺。 说到此处不得不说一下陈孤雁也是个不够讲究的人物,少林寺已经放出风来要对付白胜,你这个受了白胜大恩的难道不想去帮助白胜么? 陈孤雁的理由是,公司事情太多,走不开啊,这若是把维持矿山经营的净衣派弟子全部派到少林寺去给白胜帮忙,矿山还不转眼就被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给吞了?据说韦贤妃的弟弟韦贤达就很眼红矿山这块肥肉。 就这样,吴长风带了二百名弟子来到了登封,此时丐帮全国分舵加起来不下五万人,却只有二百名弟子愿意跟着吴长老继续吃苦,可见在金钱的诱惑之下不忘初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即使是带了二百名弟子过来,也免不了被人分流去了聚贤庄,如今在大雄宝殿上与在座的大佬聊天的就只有吴长风一人。 吴长风说完这话,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向殿门处,都想看看这青城派和蓬莱派的两名新晋掌门是什么样子,唯有少林方丈慧真大师一脸懵逼地看着住持慧光大师,“师弟,帮我想想,我写英雄帖的时候,写过这两个名字么?” 没错,上千封英雄帖上面的掌门名字的确是慧真亲笔所写,但是这些名字背后的真人,他却并非全部认识。 方丈亲笔,是为了让接到英雄帖的人感受到少林寺对他的重视,你看,堂堂少林方丈都亲笔给你写请柬,够意思吧? 事实上当初写这些英雄帖的时候,正是住持慧光拿着一份名单给慧真念的,他一边念,慧真方丈一边写,用了整整一夜才把一千份英雄帖写完。 然而慧光就能记住邀请名单上的人物么?他也记不住,这名单既不是慧真拟定的也不是他慧光,而是他们几个管理层领导找到了玄生师叔一起讨论出来的。 那一夜昏头涨脑的,谁能记住名单上究竟有没有铁公举和赵福两人?而这份名单眼下也没被他带在身上,所以在慧真问他的时候,他只能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只说众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看向门口,等到门口进来两个人时定睛一看,却不约而同的心生不忿,就这俩年纪轻轻的文弱书生,也敢叫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开什么玩笑! 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就连少林方丈慧真也懒得去想究竟有没有写过这两个人的名字了,写过怎样?没写过又怎样?总之这是两个金玉其外的客人,随便打发了就是了。 他甚至懒得跟来人寒暄,只一挥手:“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