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鱼和水

    老翁冷哼一声，道：“什么杨家村，这里是灵隐村！”

    罗小天见老人这副模样，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去问为什么了。老翁显然是不喜欢那杨家村这个名字，或者说，村子里的老一辈们，都坚持把这里叫做灵隐村。

    老翁又是一叹，说道：“不孝的子辈，都忘本了。忘本了啊！”

    说着，老翁摇了摇头，也不再提起这话题。

    罗小天撇撇嘴，他倒是听说过这村子的来历。

    据说，许多年前，这村子里遇上大危险，这片湖泊里，有一条鱼，再普通不过的鲤鱼。但是，它活了很多年，已经成精了。甚至有人说，那条鲤鱼已经要越过龙门，化成真龙了。

    有一日，那条鱼出来了，在这里掀起大风浪。要将这村子给淹没，但是，这个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道士，叫灵上道人。他费劲全力，将鱼王给封印在湖中，他也力竭而亡。

    村子里的人们为了纪念那位道士，便将这村子给改名为灵隐村。

    现在，村子改名成杨家村，却是让村子里的许多老人都不满。

    但传说只是传说罢了，先不说一条普通的鲤鱼是怎么成精的，就说这里的地势，就算是将这湖泊里的水全数弄出来，也无法淹到村子。这湖泊的地势太低了。

    老翁手中的鱼竿突的一动，似乎是有鱼上钩了。

    但老半天都不见老翁扯起鱼竿，罗小天看来半天，还以为是老翁睡着了。

    终于，在那鱼竿不再动的时候，老翁将鱼竿拉起。却见到鱼钩上空空如也，却是被那鱼吃尽了饵食，逃走了。

    罗小天开口道：“老人家，你这样钓鱼钓不起来啊。”

    老翁却不听，似乎对自己钓不上鱼已经习惯了，在钩上挂上新的饵食，又将鱼钩甩到水里去。

    罗小天撇撇嘴，这真的是在喂鱼吧。

    却听那老翁开口道：“为什么要将鱼钓起来呢？”

    罗小天一愣。

    “我钓鱼，不过是为了享受乐趣罢了，并不是为了吃鱼，也不是为了伤害鱼。为什么要将它们钓起来呢？”老翁继续说道。

    额……感觉好有道理，罗小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但是，钓鱼就算是享受钓鱼的乐趣，不将鱼钓起来，哪来的乐趣啊？

    老翁缓缓说道：“我钓鱼，是为了享受乐趣。你捕鱼，又是为了什么呢？”

    罗小天说道：“当然是为了吃鱼。没有钱，买不到吃的，自然只能捕鱼吃了。”

    老翁点点头，又说道：“既然是为了饱腹，就不要伤害其他的鱼。够吃的，就足够了。你要得鱼已经够了，去将你的捕鱼陷阱收起来吧。”

    罗小天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老者。

    却见那老翁收回鱼竿，上边的饵食又没有了，依旧是没有一条鱼上钩。

    王妮伸出头往那陷阱里看了看，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大，对罗小天说道：“鱼，有了。”

    罗小天心中有些奇怪，通常来说，这样的陷阱去捕鱼，没有一个下午，都很难捕到鱼的。难道是因为这个湖泊里的鱼比较多么？

    再看向老翁，却见老翁已经收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罗小天也没有打算要捕多少鱼，够吃就行，见到陷阱里已经有了三条两个手掌长的大鱼，便去将那陷阱收起来。

    王妮也过去帮罗小天收陷阱。

    收好陷阱后，小姑娘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那湖泊的中央，她好像看到一片偌大的鳞片落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波纹。但揉了揉眼睛在看去时，却见不到那巨大的银色鳞片，也没有那荡起的波纹。湖面，依旧平静。

    罗小天轻轻拍在小姑娘的头上：“不要用脏手揉眼睛。”

    王妮点点头，又抬头看向湖心，却再也见不到之前的景象，似乎，那只是错觉。

    这时，罗小天奇怪道：“诶，那个老人家呢？还准备给他一条鱼让他带回去吃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人了？”

    王妮抬头看这罗小天，摇摇头。

    罗小天撇撇嘴：“算了，不见就我们自己吃了。早上和中午都没吃什么，晚上多吃点吧。嗯，等会去找那掌柜借厨房用一下。不给客人提供食物，他自己总得要吃吧。他厨房里应该有烹饪的东西。妮妮，走了。”

    罗小天招呼着王妮，不理解为什么王妮一直看着湖心，好像再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王妮找不到之前见到的银色鳞片，便也放弃了，帮小天哥哥提上一条大鱼，便跟上去，往镇子里走去。

    在罗小天和王妮离开之后，那平静的湖心突然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一片银色的鳞片从那湖心飘荡出来，轻若无物一般的，银色鳞片飘向空中，又朝着岸边飘落，落在一人的脚下。

    鳞片落在地上，泛出微弱的光晕，随后，那鳞片开始变形，变成一条银色的鲤鱼。

    鲤鱼在蹦达着，想要回到水中。

    老翁轻轻叹气，将那鱼捧起来，放回水中。

    他又拿出鱼竿，挂上饵食，要钓鱼，或者说，喂鱼。

    “那不过是它的一缕残魂，何必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老翁没有回头，他也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是谁。

    “你不也一样吗？”老翁说道，“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何止是我？”

    掌柜的沉默。

    两人许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同病相怜的两人。

    许久，老翁收回鱼竿，装上新的饵食，继续喂鱼。

    掌柜的长叹一声，道：“我要离开了。”

    老翁手上动作一顿，又将鱼竿动了动，说道：“你……放弃了吗？”

    掌柜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说道：“何谈放弃？我从未有过希望。”

    老翁沉默不语，当年，那人说过，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达成愿望。但，最有可能成功的，却不是他，而是这位掌柜。但现在，最有希望的人却是要放弃了。

    掌柜蹲下身子，抓着自己的头，满是痛苦之色。

    好一段时间，掌柜才抬起头，面色坚定道：“我会忘了她。”

    “……可是，你并没有忘了她。”

    老翁抬起鱼竿，那饵食已经被吃食一空。

    “你……不可能忘了她。就像我忘不了这鱼一样的。她是鱼，你是水，没有了鱼，你也便死了。”

    掌柜突然惨笑，面色苍白的说道：“这些年……我难道还活着吗？”

    老翁脸色突然一变，回头看向掌柜，肃然道：“你……已经……”

    掌柜突然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来，却见到他胸前有一道血色的纹路，不是画上去的，是用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的。上面似乎有奇异的力量，让伤口无法愈合，却也不会有血液流淌出来。

    掌柜惨笑，说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老翁看着掌柜身上的那些血色的纹路，有了这东西，那么，掌柜想要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得到。甚至，将失去更多。

    老翁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你是知道的……那些东西，只会毁灭。最终，你也将被毁灭。”

    掌柜的合上衣服，脸色渐渐正常，说道：“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等了这么多年，罗天宗依旧不肯出手，也不可能再出手。我便自己达到最高处，将我妻子复活。”

    老翁摇头叹息，对身后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好自为之。”

    掌柜的说道：“不用，我已经不畏惧任何人。不论是谁，都已经无法阻止我，都无法毁灭我。我要回去，谁也挡不住我。”

    老翁沉默，许久，菜开口道：“那孩子……你知道了？”

    掌柜冷哼一声，说道：“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是其他七个宗门中，知晓罗天宗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也不多。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将罗天宗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哼，一个这样的宗门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在独自支撑着。又能撑多久？不需要我说，早晚也会被发现。”

    老翁又叹气，摇摇头，不想言语。

    掌柜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来跟你道别，或许……以后便再也不会相见。你要在此守着那已经成了空话的预言，便自己守着吧。等那两个孩子离去，我便也会离去。永别了。”

    说罢，掌柜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只剩下老翁独自一人，在垂钓着。

    许久，夜色降临了。老翁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圆润无比，已经是到了最为圆满之时了。

    老翁的身子突然开始融化，变成一趟水液，融进那湖泊里，没有一点不和洽。

    老翁，便是这片湖泊。

    湖心，仿佛传来一声叹息，如那老翁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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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很好啊。

    罗小天抬头看着那月亮。

    按照时间来算，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已经是八月十五了。

    中秋啊……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中秋节一说。

    而且，罗小天也没有月饼吃，只能啃着烤鱼去赏月。

    最后，罗小天也没能在客栈里找到做饭的工具，他心中吐槽道，难道这掌柜不用吃饭的啊？

    于是，最后，他只能把三条鱼给烤了。除开地一条鱼烤的全黑了，后面的两条都……没有全黑。慢点吃，还是能找到烤熟的部分的。

    罗小天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烧烤的天赋啊，明明自己做些其他的食物，还是能吃的。

    当然，只是能吃。

    王妮闪忽闪忽的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凑到罗小天面前，大眼睛里闪着疑惑之色：“小天哥哥，为什么我要看月亮呢？”

    罗小天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解释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王妮闪着大眼睛，点点头。

    罗小天指着那月亮，说道：“这就是中秋节啊。今天是月亮最圆的时候，就是要来赏月啊。”

    王妮用她的小脑袋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道：“可是，小天哥哥不是说，中秋节要吃月饼，赏月吗？还有不是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难道不是明天月亮才最圆吗？”

    额……

    罗小天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一巴掌落在小姑娘的小脑袋上，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