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诚意
巴克大公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反问道：“这么说，殿下现在可以承诺了？” “依旧没有办法承诺任何事情。”苏菲丽雅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别人不清楚，大公阁下难道也不清楚？永夜军领如此势大，怎么可能仅仅是我的一个附庸？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只是利益同盟，我还是处于比较被动的一方，当初雅各布江复流，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的，我只是趁机谋取了一点自己的利益，要是当初他们不通知我们，你可以想象，咱们现在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情形吗？我的封地将会变成不折不扣的鬼蜮，实际上，我对永夜军领产生的影响相当有限。” 巴克大公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菲丽雅，看着她的表演。 说谎的最高境界，九分真一分假。 苏菲丽雅就算没有修炼到最高境界，也相去不远。 巴克大公相信摄政公主与永夜军领之间的关系，确实如同她所说，只是利益同盟，毕竟永夜军领的实力在那里摆着，苏菲丽雅要是有能力扶持出这么强大一傀儡，还不如自肥呢。 他也相信雅各布江复流的事情，确实是由永夜军领做主导。 黑火药的威力，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他们应该就是凭这个改天换地，让雅各布江复流的。 但是你现在说这些东西，不觉的太晚了吗？ 要是早知道永夜军领手中掌握了黑火药这种秘密武器，金斯利家族何至于吃这么大的亏？ 苏菲丽雅要说自己对永夜军领一点影响力没有，打死他也不信。 永夜军领的大量廉价军粮哪里来的？ 还不是她一手输送过去的，要是没有她的军粮供给，仅凭刚刚成立十年，大部分都是山地的永夜军领，供养自己的军队都困难，更别说是拿出大量粮食援助绝望沼泽。 只要摄政公主切断军粮供给，永夜军领将会陷入金斯利家族一样的缺粮处境，还不乖乖就范——巴克大公尚不知道，自己的粮食供应商，已经转投永夜军领的怀抱，当初应该卖给他的八千吨军粮，现在已经是肖恩的囊中之物。 就算不用军粮这一块，还有雅各布江贸易这一块。 有此作为要挟手段，永夜军领怎么会不顾忌她三分？ 巴克大公最终没有选择拆穿摄政公主，因为他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真理的力量，苍白而又无力，硬邦邦的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清楚，金斯利家族的精锐大军一旦全军覆没，将会对卡尔特军领产生怎样的致命冲击，三百年前的盟约，咱们先搁置不说，若是卡尔特军领陷入长时间战乱，整个拜伦联盟的金属供给，可就凭空少了一半，当金斯利家族三百年传承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保持理智，那些大型矿场一旦出现大规模塌方，没有个十年八年，休想恢复生产。” 巴克大公言外之意十分明显，要是金斯利家族完了，你们也别想得到便宜，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那些矿场，到时候甭管落到谁的手中，短时间内都别想恢复生产，到时候整个拜伦联盟都会受到冲击，一旦给了奥丁兽人可趁之机，金斯利家族将会拖着整个拜伦联盟给自己陪葬。 巴克大公十分清楚摄政公主最怕的是什么。 “你在威胁我？”苏菲丽雅的玉脸顿时冷了下来，秀气的眉毛一挑，有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煞气。 “威胁？怎么会？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巴克大公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 当康芒斯家族第三舰队败亡，金斯利家族二十万大军陷在朵瑙河东岸的时候。 他的面子里子就已经丢干净了，瓦莱丝塔的勋爵贵族们，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为了营救回自己的大军，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虚的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冷硬。 两个站在权势顶峰的人，就这么相互对望着，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神态、表情中发现点什么。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两位都是不折不扣的伪装大师，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 尤其是这种场合，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有着独特深意。 这种窒息的氛围，整整维持了三分钟，才随着苏菲丽雅绽放的笑容而解冻，“陛下可是劳瑞的亲舅舅，劳瑞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但是我只能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周旋，但是能不能成功，就不敢保证了。” “有殿下这句话，就足够了。”巴克大公为之大喜，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紧绷神经终于松缓了些许，只感觉疲惫的厉害。 摄政公主的承诺虽然不等于免死券，但至少代表了一种态度，一种能够进入谈判流程的态度。 从苏菲丽雅先前的表现来看，她必然是与永夜军领通气，并且达成了一定共识。 剩下的便是代价的问题，对此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苏菲丽雅道：“谈判这种事情，总要有一个人要先低头，陛下是过来人，不用我说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咱们占据劣势中，是不是由咱们主动释放这个信号？” 巴克大公若有所思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听说你们的军队中还有将近两万名鳄族平民，何不将他们转交给肖恩男爵，作为和谈礼物，以展现自己的诚意？”苏菲丽雅侃侃而谈道，“我还听说你们的最高统帅阿克麦瑟将军，想用这两万鳄族人从永夜军领手中获取大量军粮，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若是和谈失败，你们军队掌握的粮食再多，也不过是延缓自身崩溃的时间，要是和谈成功，那么多粮食，你们总不能千里迢迢的运回来吧？” “殿下能够确保，我们释放了那两万鳄族平民，永夜军领就会答应和谈？”巴克大公反问道。 “这个我依然不敢保证，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如何选择，权利依旧在陛下的手中。”苏菲丽雅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若是陛下肯点头，我说服肖恩男爵的时候，最起码能够多一张底牌。” “只要永夜军领展现出和谈诚意，将那两万鳄族平民释放，又有何难。”巴克大公毫不犹豫的道。 “肖恩男爵如何做，才是展露和谈诚意？”苏菲丽雅反问道。 “让我两万精锐过河。” “明白了，我会向肖恩男爵那边转达，看看他们如何回应，还请大公阁下回去静候佳音，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就麻烦殿下了，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请殿下无比收下。”巴克大公将一份礼单推到了苏菲丽雅的面前。 “大公阁下，还真是客气。”苏菲丽雅脸上的笑容更甜蜜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睹，但是礼单上的数字，依旧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外面虽然有金斯利家族陷入财政危机的传言，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方身上随便割块肉，依旧不能小试。 更别说是为了救回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巴克大公是下了血本了，他刚刚推过来的何止是一座金山银山，而是一座金山脉，一座兰斯洛特王室垂涎已久的子爵领地的百年支配权，这里每年产出不低于一百万王室金币，经营好了二三百万都不成问题，绝对是天大手笔了。 相比起永夜军领在绝望沼泽的战局收获，这或许算不上什么，但这是苏菲丽雅高居王座，不费吹灰之力便到手的，性质不一样。 在摄政公主苏菲丽雅牵线搭桥下，永夜军领与金斯利家族正式达成了共识，开始了漫长的谈判。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隔空会谈，到最后是肖恩亲自带领谈判队伍，前往王都瓦莱丝塔。 双方最初议题，还是围绕着那两万鳄族平民进行的，毕竟这个问题最为迫切，鳄族平民在金斯利家族征东军手中呆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死伤人数也就越多，到时候贬值越厉害。 金斯利家族开出来的交换条件也变了，不再是要粮食，而是想要永夜军领释放一支金斯利家族精锐过河。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金斯利家族处境变化造成的，他们的那些邻居们，越来越过分，要是金斯利家族再不采取反击，他们就要被蚕食干净了。 而卡尔特军领内部已经没有那么多机动部队可以调动，那些矿奴们也已经得到消息，正在阴暗的角落窃窃私语，一旦有可乘之机，他们必然会揭竿而起，那个时候就算是真神降世，也救不了卡尔特军领。 “大公阁下，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们释放手中所有鳄族平民，我不仅放你们五千精锐过河，我还派舰队将他们运回卡尔特军领。”肖恩满舌生花的道，“就算我们真的放两万精锐回去，他们拖拖拉拉的返回卡尔特军领，没有一两个月，休想做到，更何况绝望沼泽马上就要进入雨季，到时候走的只怕更慢，要是有我们帮忙，从多瑙河转雅各布江，绝对不会超过一周，我们就能将其送到指定位置。” 肖恩他们现在是看准了金斯利家族的弱点，趁火打劫。 用运兵作条件，换少放金斯利家族精锐归巢，因为在朵瑙河东岸扣押的金斯利家族士兵数量越多，以后谈判过程中，他们的手中握着的底牌越大，而且粮食消耗速度越快，到时候留给巴克大公的反应时间越少，做出让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至于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淹到其他想趁火打劫的势力，永夜军领可就管不了了，他与他们又不存在任何瓜葛，没有义务照顾他们的利益。 巴克大公露出了心动神色。 兵贵神速。 就像肖恩刚刚所说的，现在绝望沼泽进入了多雨季节，对于重甲步兵，泥泞的道路，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就算永夜军领答应放两万金斯利家族士兵过河，拖拖沓沓的赶回卡尔特军领，还不知道得耗费多长时间，他们的敌人早就得到消息联合起来了。 何况还有其他方面的掣肘因素，比如后勤补给，再比如永夜军领这边死活不肯松口，在他们眼中两万鳄族平民可不值这个价。 但是他们能拖得起，金斯利家族拖不起。 五千是一个很精准的数字，勉强达到金斯利家族使用底线，到时候再从领地中抽调几千精锐和数万奴兵，对付那些趁火打劫之徒，足够用了。 按照巴克大公对永夜军领的了解，这个数字并不是凭空来的，而是经过他们那个什么军事参谋部精心推算而得到的。 “五千就五千。”巴克大公咬咬牙，做最后挣扎道，“除了五千精锐外，你们还要负责运送二百吨粮草过来，免费的。” 自己千辛万苦，用重金吸引来的花语高原粮食商人，已经投入了永夜军领怀中的消息，巴克大公已经知道了，现在午夜梦回也恨的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败了就是败了，自己没有多余精力去管他们了，那些粮食商人自谋出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光有兵没有粮可不成。 “没问题。”肖恩做买卖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主，“不过你们要拿那一万雇佣兵作为添头才成。” 金斯利家族先前攻打兄弟港的时候，曾经从犯罪者联盟城市和花语高原粮食商人中招募了数万雇佣兵炮灰，现在还有万数剩余。 他们要这些雇佣兵做什么？ 巴克大公脑中闪过这样的疑问，但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道：“成交。” 不管永夜军领想要做什么，他们愿意接受，金斯利家族还巴不得呢。 因为这一万雇佣兵，已经成为金丝利家族征东军中的祸害，他们自始至终就为了钱来的，对金斯利家族可没有什么忠诚和认可。 当金丝利家族征东军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想着怎么和他们共渡难关，而是想着怎么要回自己的佣金回家。 他们已经成为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要是永夜军领不将他们要走，被金斯利家族清理掉，那是迟早的事情。 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忙短腿。 肖恩与巴克大公达成协议，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而为了他们这几句话，永夜军领和金斯利家族征东军开始团团转。 永夜军领的运输船开始大量驶入兄弟港。 “兄弟，等上了战场，帮我们狠宰几个趁火打劫的强盗，他们还真以为我们金斯利家族完了。” “没问题，你们也坚持住，现在已经启动了谈判，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也能踏上回家的路，咱们老家再见。” “老家再见。” 兄弟港港口是一片离别场景，嘴上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对不少人来说，这是一场诀别，此生说不定再无相见机会。 毕竟这五千精锐士兵，并不是放他们回家，而是奔赴战场的。 这个阿克麦瑟并没有隐瞒，一开始就明说的。 这种事情没办法撒谎，要是等到了地头，那些士兵发现自己不是回家，而是上战场，一旦心生抵触，对金斯利家族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更何况，他们还得安抚，那些留下的金斯利家族士兵。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抚他们的困难程度与日俱增，归家和焦躁情绪越来越浓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双方启动正式谈判流程后，永夜军领的军队只封锁，不再玩攻心战术。 阿克麦瑟凭借往日威严，勉强还能压的住。 五千人，一共动用了永夜军领三艘楼船和八十艘运兵商船。 楼船不愧是内河运兵神器，单次运输量是普通运兵船的十倍有余。 “五千士兵，已经全部装船完毕，这是名册，还请元帅阁下勘验。”布兰恩与阿克麦瑟执行最后的交接。 对于这种任务，永夜军领十分娴熟，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