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杨花柳絮随风舞，雨生百谷夏将至。 从冬末到夏初，李小白每日在清风湖畔练剑。不论风吹雨打，每日尽皆练上四个时辰。 小憩之后，再去练字。 练剑是力大势，练字则是力小节。练剑之后再去练字，便显得格外艰难。练剑之后再练字的那种痛楚，就像是万剑穿心一般。也正是这种痛楚，愈发磨砺了李小白的意志。 每个卓越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忍受寂寞和孤独，不委屈，不抱怨。日后想起，连自己都能感动的日子。 当困人天气再度来临的时候，李小白的闭关修炼生涯终于结束。此时的李小白，已是星耀巅峰修为，只差一丝机缘，便可跻身大陆最强者之列。 如同一柄利剑，已磨至极为锋利的时刻。而世间的利剑是不能久藏于匣中的，人间的英雄也是一样。 …… …… 立夏，四月节。 春花红，夏云白，槐香暗度，绿苔新酿，堤边柳浪斜穿之中，便是满衣风洒、绿荷声声。 夏天，本是看云、待风、听雨、赏荷的季节。然而随着战事的推进，能有闲心、闲趣品味生活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信风劲吹，整个江南笼罩于濛濛梅雨之下。然而春风不度玉门关，长安城仍是沉浸了一片肃杀之中。 大唐战争学院的占星台上，国师明世隐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望向北方，越过长城，往更远的北方而去。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占星台上，摆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不大，但却极为精致。整个桌身皆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红蓝色的宝石。桌上是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煮酒，酒中有青梅浮动。 青梅煮酒，必论英雄。 有资格与明世隐对饮的，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人等。 一袭白衣，一头银发，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羽扇。即使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蜀汉丞相诸葛亮依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有些人从一生下来，就备受瞩目，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很显然，诸葛亮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的布局，虽然已经完成。”诸葛亮端起一杯青梅酒，一饮而尽：“但是，我推演了很多次，仍然存在一个意外性的因素”。 虽是“蜀汉第一文官”，但诸葛亮这杯酒却是喝出了一曲大江东去的豪气。 “李小白。”明世隐也饮下一杯酒，冷冷地抛出了一个名字。 “看来，国师早有打算，是亮多虑了。”诸葛亮羽扇轻摇，淡淡地说道。 “损失你蜀汉一员大将，你不心疼？”明世隐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盯着诸葛亮道。 “呵呵……”诸葛亮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战事越来越紧，人族联合作战的高层会议，终于提上了日程。三日时间，以刘邦为首的西月神国和以刘备为首的西蜀国高层，除留守本国的将领外，尽数来到了长安城。偌大的大明宫，差点容纳不下三国高层。 经过几天的商议，人族三大最顶尖力量，终于达成了一致。 人族历史上，规模最大、参战人数最多的北伐即将展开。 …… …… 人间四月天，突然下了一场雪。 议事结束的三国高层，走出大明宫。漫天风雪中，缓缓行来一把女式花伞，伞下有一个人。花伞不大，黄色内圈、红色外沿，上面画着几片枫叶。 看着那把在雪中缓缓而至的花伞，关羽不知为何感到彻底的放松，直到此刻他才领悟到，原来其实自己一直在等此人的到来。 皇城门前，一片沉默。众人神情警惕，内心不安。 “大唐第三神将”哪吒，向前缓缓走出一步，看着李小白隐怒说道：“你想做什么？” 李小白未曾言语。 大雪持续向皇城飘落，寒风寒雪朱墙渐冷。李小白终于开口，他看着哪吒，认真地说道：“直到上次被你追杀，我才想到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关羽，我要以‘荣耀者’的身份挑战你。”他的声音，在呼啸呜咽的风雪声中，并不如何清晰，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却清清楚楚穿透了风雪，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从李小白说出要挑战关羽那句话开始，皇城前变得更加安静，死寂一片，甚至连风雪的声音都仿佛消失。 李小白要正面挑战关羽，所有人都很惊异。年初之时，关羽破境，入主“最强王者”。从那时起，关羽便是人族战力最强的代表之一。 李小白虽然奇遇连连，又接二连三破境，但是在众人看来，他仍然不是关羽的对手。 这就像是一颗狗尾巴才要去挑战一片树林，一只螳螂要挑战一辆马车，一颗鸡蛋要去挑战一座石山，一个乞丐要去挑战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 所有人都认为，李小白不是在开玩笑，那就是他疯了。 关羽看着李小白，脸上波澜不惊：“你的选择，很出乎我的意料。” “我向来不走寻常路。”李小白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拔出背在身后的利剑，对着关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关羽漠然说道：“你想死，那么你就会死。” 李小白说道：“我不想死，我只想你死。” 关羽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一定要如此？” 李小白如同自言自语般回答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他叫做刘二狗，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普通人。但是他也有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他救了我。” “后来，他死了，死在了你的铁骑之下。”李小白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极为伤心的事情：“钟娄府守将宋云鹏以及幽州御史蒋昂，他们对你在我大唐境内屠村这件事，都保持了沉默。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他们都是你的帮凶。” 李小白说着，周身的杀气，形成了一股能量龙卷：“我从死人堆里爬出了的时候，曾对着刘二狗的尸体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会为他报仇，除非我死了。蒋昂和宋云鹏都已经被我杀了，那么只要杀了你，我对二狗的承诺，就算是完成了。” “你确实有杀我的理由。”关羽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但是，我却不能被你杀死，因为我也有我必须活着的理由。” “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战。”关羽指着李小白，亦是杀气纵横：“只有杀了你，我大哥的谋划，才不会有意外出现。” 风雪飘摇的皇城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三国高官。 一片寂寥中，关羽忽然喊道：“树旗！” 听着这两个字，一名亲兵疾奔而去，从马车中取来一面大旗，然后肃然立于关羽大将军身后，寒风夹雪呼啸，顿时把那面大旗吹拂开来。 “西蜀国第一上将军，关羽。”那是蜀汉王将之旗，旗色血红一片。仿佛是被数万敌人鲜血染成，呼啸飘舞于风雪之中，皇城宫门之前顿时肃杀无比。 李小白看着关羽身后那面血旗。看着被旗色映的血红一片他的脸，说道：“以旗助势，看来你真的怕了。” 李小白笑着，慢慢地撑开了他手中的女式花伞，遮住头顶飘舞直下的大雪。 风雪之中，一面血旗，一柄花伞，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