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失败了啊
汴梁城的冬季很冷,凌晨更是冷的不行。 赵允弼早早的就起了,正在吃早饭。 张文在作陪,两人在烛光下核对着今日要去的人家。 官家昨日的面色看似红润,可老夫却觉着红得不对劲。 赵允弼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森,那红得就像是激出来的 丹药! 张文和他一起说出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服丹能使人身轻,精力百倍,可赵祯的身子底子弱,服丹就是催命,那沈安多次提醒,可你看他可听了吗? 张文沉吟了一下,说道:帝王猜忌,独断专行。当今官家在国事上会听取旁人的看法,可在自身上却容不得谁指手画脚,而且他有些优柔寡断,一时赞同,一时犹豫 赵允弼笑道:这等性子,若非是独子,哪里轮到他了?当年他和某并肩而坐,胆怯的不敢看老夫,这样的人只是命好! 若是沈安在,定然会说这是会投胎。 这时早餐来了,张文见有肉,就说道:等会要去那些贫困宗室人家,满嘴油光水滑的,被人看到不好。 赵允弼赞道:还是你细心,罢了,早上就喝粥和炊饼。 吃了早饭后,赵允弼带人去了华原郡王府。 赵允良父子已经在等候了,双方会和,随即宗正寺的人也来了,伴随着一溜大车,开始了慰问之旅。 所谓宗室,也就是老赵家的血脉。从赵匡胤父亲那一代开始,甚至是再高一辈的赵家人也算,所以人数不少。 而过的最差的也就是那些人。 他们和现任皇帝的血脉离得有些远,大伙儿平时也没机会亲近,所以这些人就这么被赵祯给无视了。 一家家的去探问,还得温和的笑着,这样的事儿按理很烦人,可赵允弼他们却做得很是舒服。 等慰问完一家之后,赵宗绛和赵允良走在最前面,他低声道:爹爹,为何孩儿觉着很精神呢?还挺乐意的,就想这么一路走下去,最好这条路没有尽头。 赵允良一怔,然后偏头看着他,伸手拍去他肩上的落叶,说道:我儿,这便是权势能主宰旁人命运的权势。大家都是人,可你却能高坐其上,俯瞰众生,那样的日子可会厌倦吗? 赵宗绛摇摇头,不会。 赵允良慈爱的道:看看那些宗室,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家中的管事,你送了钱粮给他们,心中得意不得意? 赵宗绛点头道:得意,觉着有些飘了。 赵允良笑道:这便是了,别人过得差,你过得好,这就是一种得意。你若是能主宰他们日子的好坏,然后冷眼看着,那是什么? 赵宗绛微微皱眉,爹爹,那是神仙? 是啊!是神仙。 赵允良回头看到赵允弼在后面和人说话,这才低声道:帝王就是神仙,谁会不想做神仙? 赵宗绛茫然道:神仙就是帝王吗?千古以降,无数帝王寻求长生,那是舍不得吗? 他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觉得眼前渐渐在发亮,仿佛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 沈安! 赵允良正在想着一些美好的可能,闻言看去,就见沈安站在前方的人家门外,正冲着这边微笑,仿佛大家是多年老友般的微笑。 赵允良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说道:这人是扫把星,走到哪都带着霉气,离远些。 见赵允良父子不动窝了,带路的小吏就指着沈安身边的那户人家说道:就是那家。 赵允弼也上来了,他看到了沈安,就说道:他来这里作甚? 这里是下土桥边,能听到汴河的流水声,很大。这也是汴梁一景。 众人上前,赵允弼皱眉道:敲门! 说完他退后一步,对沈安微微颔首,算是极为客气。 知道他们之间恩怨的人都不禁赞叹着赵允弼的宽宏大量。 沈安笑吟吟的问道:郡王这是来作甚? 年底了,关问一番宗亲。 赵允弼依旧是很和气。 郡王心善啊! 沈安笑眯眯的赞美着,这时大门打开了,开门的男子见到赵允弼就欢喜的道:见过郡王,昨日就听闻郡王要来,某这里早就准备了好茶 这人好话说了一箩筐,赵允弼隐住不耐烦,笑道:如此就把钱粮送进去。 后面有大汉扛着米粮和一条条肉近前,男子眼中放光,说道:多谢郡王了,回头某请喝酒。 这些宗亲早就没落了,可依旧还有优越感,所以哪怕是面对赵允弼也只是自称某。 赵允弼微微颔首,然后退后,把剩下露脸的机会让给了赵允良父子。 他走到边上,和沈安并肩而立,说道:快到年底了,你竟然无所事事吗? 这话看似带着关切,可暗地里却在讥讽沈安游手好闲。 这些宗亲乃是皇室血脉,可依旧过的不如意,远远不及你家。他们每日出去寻生活,辛辛苦苦的却只能维持温饱,而你却过的豪奢,为何?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多了些凌厉,不过配上他那慈祥的微笑,让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话带着挑拨,沈安却只是笑了笑。 那个宗室男子看了过来,见是沈安,就冷笑道:沈待诏花钱如流水,悬赏动辄上万贯,我等只有眼馋的份。说是宗亲,可怕是连待诏的家人都不如,嘿!宗亲! 他冲着赵允弼拱手道:这年底了,某还盘算着去哪借点钱,幸好郡王来了,多谢。 他郑重躬身,赵允弼侧身避开,谦逊的道:应该的,应该的,官家看着你们呢。 官家? 这些落魄宗亲可不会怕赵祯,所以男子冷笑道:官家怕是巴不得我们都死了吧。 住口! 赵允弼喝住了他,然后劝道:今日官家让我等来,这不是关切是什么? 男子悻悻的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待诏还在此作甚?看某的笑话吗? 赵允弼皱眉道:莫管别人。 这个长辈风范很是让人心生孺慕,赵允良父子俩从里面出来了,听到这话就说道:正该如此,过好自己的日子,旁人管他作甚! 有人来了,好些大车呢! 众人往右边看去,就见十多辆大车缓缓而来,大部分都空了。而在前方有几骑,为首的竟然是赵仲鍼。 他来作甚? 赵允弼看着沈安,见他笑的很是纯良,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沈安笑眯眯的道:这天寒地冻的,小郎君前段时日就想着来慰问宗亲,可手头却没多少钱,这不就变卖了些东西,这才筹集到了一万余贯 卧槽! 赵允弼的眼角颤动了一下,说道:一万多贯,这是在犯忌讳! 众人一听也是,赵允弼接着低声道:此事只有宗正寺方能插手,官家也行,可他不行,这是你的主意? 沈安微微点头,没错。 赵允弼冷笑道:你害惨了他。 这是恐吓。 沈安低声道:皇子才会招忌讳,至于仲鍼,他还早着呢,所以你的恐吓还是冲着那对父子去吧。 还有。 沈安矜持的问道:要比有钱吗? 赵允弼的面色微变,沈安得意的道:某最喜欢砸钱,砸的人晕头转向,砸的人心不服口服。 赵允良父子已经傻眼了,他们本来觉得今日会收一波好感,可没想到才刚开始,赵仲鍼就来了。 一万多贯! 赵宗绛郁闷的道:爹爹,今日这里全部才两千多贯。 这五倍的差距,咋算? 见过小郎君。 这时赵仲鍼过来了,男子喜滋滋的行礼,赵仲鍼很有礼貌的先和赵允弼的等人见礼,然后才笑道:官家的身体大好,我心中欢喜,就和官家请示弄了些钱粮,算是给大家添补些,好生过了元旦 说完他回身就去了大车边上,竟然扛起一袋麦粉进来。 男主人被吓住了,急忙喊道:小郎君莫要如此,某来,某来。 赵仲鍼扛着一袋麦粉依旧有余力,他抬头笑道:都是亲戚,有何难处就说。我年轻,能干活,无事。 我去! 赵宗绛觉得很郁闷,低声道:爹爹,方才孩儿就该扛几袋子粮食,好歹哎! 赵允良心中憋闷,他看了赵允弼一眼,说道:早知道如此,当时拎只鸡也好啊! 赵仲鍼带着人来回跑了几趟,光是麦粉就送了十多袋,足够这家人吃许久了。 还有些肉。 他单手就拎起了一只宰杀好的羊,笑道:这天气冷能多放些时日,记得熬汤,一家子喝了暖和。 男子看着他进去,突然吸吸鼻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都说咱们是宗亲,可那有何用?没人看得起。咱们吃不好也没人管,就算是来了人,也是冷冰冰的,或是假惺惺的,得了东西心中也憋闷 赵允弼的脸上挂不住了,觉得这话就是在影射自己刚才的表现。 假惺惺? 你这是在说老夫吗? 男子擦去泪水,说道:只有小郎君,某虽然穷,可却会看人,小郎君说的话都是真心话,笑的比某的孩子还真。 爹爹,有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了出来,欢喜的喊道:好大的羊,小郎君还在里面教娘怎么熬煮才好吃。 男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吸吸鼻子道:某某就信小郎君。 只是亲自动手扛东西,外加说些真心话,竟然就让他站队了? 赵允良等人都傻眼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说真心话就是在大冒险,所以大家笑得和煦,却假。 他们不知道普通人需要的是什么。 不但要温饱,还需要尊重。 赵仲鍼送来了温饱,也送来了尊重,一下就收了这家人的心。 失败了啊! 每天九千字,爵士尽力了,但月票却很惨,求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