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染色】与【恐惧】
对于这个问题,德米特里并没能给出答案。 根据德米特里的说法,他当时就对安南问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德米特里还是既定的下一代凛冬大公。 只是安南并没有给他正面答复。德米特里所知的,就是安南是故意没有走上超凡之路的。 这一点,在他世界旅行的时候非常有用。 但他在仪式之路上走的太远了。 以他的身份,所能接触的神秘知识毫无疑问是最高等级的。除了一些最高级的、有关禁忌的知识无法触及,其他的神秘知识应该或多或少都有掌握。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禁忌的知识安南也有掌握…… 否则老祖母不会这么放心,半睡半醒之间就直接将关于“凛冬”的禁忌知识授予安南。 ——除非安南原本就掌握过这些知识。 “一般来说,仪式师也可以踏上超凡之路。仪式之路与超凡之路并不直接冲突……但这也是有例外的。” 德米特里答道:“已背负的超凡知识越多、位阶越高,这份神秘就越沉重。 “在抵达【腐化】阶的时候,如果持有神秘知识、就会直接增加一定程度的侵蚀率;而在抵达【凝结】阶时,持有的神秘知识越多,就需要越多的额外诅咒才能完成凝结。 “以及最重要的——在进阶【染色】时,通过堆积大量同领域的高阶神秘知识,是可以修改自身的天生要素倾向的。” 德米特里解释道。 这是唯有官方出身的超凡者才能接触到的秘密……也是巫师塔和各国官方超凡组织,用于继承要素使用技巧的方法。 安南也终于明白了。 一周目的安南抛弃记忆,可能也不只是为了清除掉“没有正面感情”的记忆。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不让神秘知识影响到自己的进阶。 与众神接触,必然会带来大量的神秘知识;而想要方便的与众神接触,那就不能是超凡者。 从这点来考虑……当时的安南,恐怕从最开始就决定好走二周目了。 他一周目走仪式之路,不是因为他不想走超凡之路。 ——而是要给未来的自己铺好路,让安南到时不用再走回头路。 他掌握了仪式师的知识,孤身一人环游世界、与众神相识,顺利将冬之心反转,清洗自己过去的知识……或者,可能还做了其他的什么,只是安南暂时还没有掌握。 这是完全为了二周目体验,而进行的一周目打法。 还真是有我的风格。 “为了洁净而纯粹的要素吗……” 安南喃喃道。 为什么巫师们所掌握的要素,都是正好契合自己属性的那一类。 原来是这个原因。 ——哪有那么巧合,觉醒的要素、就正好是最好用的? 他们又没有属性面板、更没有贤者之石。 在进阶之前,他们可不会知道自己的要素倾向是什么。 而像是“窃梦者”丹顿,他在转职成窃梦者之前,可不会知道自己能拿到“梦”的要素;“承灵僧”贝尔纳迪诺更不可能在创造这个职业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要素属性是“魂”。 毕竟又不是每座巫师塔,都像是风暴之塔一样……能够继承前代的要素之力、直接覆盖掉自己的天赋。 但是,他们却可以通过大量掌握某个领域的高阶神秘知识、让自己的灵魂被其【染色】!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在古代被称为“染色”阶。 将其改名为“黄金阶”,是否就是为了隐藏这个秘密? 到了黄金阶,要素之力与自身所持有的超凡能力,是否能有所协同、能否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直接决定了黄金阶超凡者的强度上下限。 “反过来说,如果掌握的知识过于杂乱、或是内容太多,就会让进阶仪式变得不可控……对吧。” 所以一般来说,仪式师才会是“老人”。 仪式师最大的优势,就是补足缺陷——利用伟大之物的力量,完成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完成的事。 那么超凡者转职的仪式师,就不可能只掌握几个领域的仪式。更不可能去搜集与自己同领域的超凡知识。 毕竟同领域的仪式,凭借超凡之力也能做到。 所以,不只是因为仪式师变老了,掌握的知识才会多。 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超凡者在不打算继续进阶的情况下,才会去购买相关的书籍、习得神秘知识。 ——这的确是安南无从知晓的知识。 如果没有从德米特里这边询问到,他就要等到凯子萨准备进阶黄金阶之前,才能从他那边得知了。 不过…… “哥哥,你这不是……了解过超凡者吗?” 安南有些怀疑的看向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虽然自己不是超凡者,但他竟然能了解到这种深度——凯子萨作为黑塔之子,在刚刚进阶白银的时候、也还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但听到安南这语气,德米特里顿时打了个哆嗦。 “……你还是别叫我哥哥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德米特里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可能记不住了,但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德米特里的。每次叫我‘哥哥’的时候,通常都没什么好事……” 一般都是让你背锅是吧,我懂的我懂的。 安南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但德米特里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下意识的将手探入怀中——在他意识到并抽出胳膊之前,安南就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抽吧,没事的。” 安南看着德米特里那写满了疲惫、甚至有些发红的双眼,轻声劝道:“一支就好……我倒是不介意,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抽烟不利于身体健康。 但以德米特里的烟瘾,让他硬憋着反而难受。 他的精神压力已经很大很大了。这少数的爱好,安南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将其剥夺。 “……我多少也是高位的圣职者,身体不会有问题的。说不定比你还健康呢。” 德米特里嘟哝着,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安南床上,取出了雪茄盒。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喜欢抽最好的烟、喝最劣的酒……啊,你果然不记得了。” 看着安南的表情,德米特里很快明白了过来,不再多言。 在他将点燃的雪茄放入嘴中后,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年也想过要成为超凡者。” 德米特里发出了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但那是因为父亲。 “父亲的渐冻症,就因为他不是超凡者。 “我比你和玛利亚大很多……那时候,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在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犯病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没有人能来分担这份恐惧。 “我那时就决定,要走上超凡之路。我要成为黄金阶的超凡者—— “……直到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弟弟,也是父亲的第二个儿子……在噩梦中凄惨死去、化为没有理智的恶魔为止。” 德米特里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咬了一下雪茄。 安南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恐惧、悲哀、愤怒。 “——于是,我退缩了。” 他自嘲般的,低声道:“很可笑吧,安南。笑出来也无所谓,因为的确是可笑又可耻…… “大公之子,未来的凛冬大公。居然会在区区噩梦面前逃走?我不是个勇士,甚至不是个战士。 “从那时开始,我就不想继承大公之位了。这也是我敢于和腐夫打那个赌的原因之一。” 他喃喃说道。 德米特里的声音极轻:“因为我不配。就这么简单。” 安南沉默了。 可是—— 如果你真的恐惧噩梦。 为什么,要选择成为圣职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