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与幽灵为伍
灵魂离体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这一刻，燕离仿佛从另一个人的视角望见了自己，毫无意识的被陆展堂各种暴打，身体的疼痛，传到了灵魂，仅仅只有些微的刺感，但内心中的惊疑，却令灵魂也大幅度地抖动起来。 这一刻，没有人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灵魂若是消失，肉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燕离，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陆展堂高高地拎起了燕离，仿佛造物主一样冷冷地盯住燕离，“答应跟我们合作，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回归星海。” 虽然在第三视角，但似乎还可以些微地控制肉身。 燕离痴痴呆呆的脸上勉强地摆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你在找死！”陆展堂勃然大怒，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当然也感受不到痛感，但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便是船老大的那句话：老子的船不是你的猎场，这里也没有穷凶极恶的罪犯，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难道是那个时候中的招？ 为什么他只是殴打我的肉身，却不用更方便的酷刑来逼迫我？ 如果换成我，我会先折断对方的一只手臂作为震慑，再不服就戳瞎一只眼睛，在这种状态下，这些事情都很容易办到，为什么他偏偏选择最没有说服力的殴打？ “不要被表状蒙骗了。” 就在这个时候，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声音当然不是直接从脑子里发生的，而是从外部传进来，至于到底是从什么方位传进来，却无法探测更多了。 不要被表状蒙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等！ 表状！ 燕离在第三视角下俯瞰，只见自己的法域从始至终都没有生过一丝波荡，换句话说，对方根本没有侵入自己的法域，何谈让自己的灵魂出窍？ 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得表状深入他的心中，让他对现实呈现出来的情景坚信不疑，所以一直都没有怀疑过。 但是，倘若真的是灵魂出窍，法域怎么可能还会存在？ 要知道一个人的法域，尤其是燕离的法域，与真名也是息息相关的。真名就藏在灵魂深处，灵魂若是离体，还怎么维持法域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假的。 有了这一层认识，他已坚信眼前一切都是假象，但是对于如何才能脱出此状，却又一头雾水。 “算了，看来只能制造假身份替代你了。”陆展堂突然冷漠地说道，“我已经厌倦了，杀了你，找个人伪装成你，效果也是一样的，你乖乖的去死吧，回归了星海，记得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缓缓掐住了燕离的脖子，渐渐地收紧。 此刻燕离分明感受到了窒息，只觉脖子越收越紧，但是触感怎么有些不一样，像是串连在一起的珠子，铬得脖子骨都痛。 珠子？ 他勉力扭头一望，只见酒肉和尚不翼而飞，他一下子全部明白过来，忍不住大吼一声，“死开！” 吼声如雷，在他的法域之中，一点点的声音，也可以发挥出可怕的威力。 像是打破了一个幻象的罩子，眼前浮现酒肉和尚那狰狞的脸庞，以及他攥住念珠，死死地束住自己脖子的情景。 他想也未想，骈指为剑，数十剑器一股脑地激射过来。 酒肉和尚突又满脸微笑，不知怎么的收了念珠，双手合十，身上又呈出佛光普照的模样，那些剑器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了花岗岩上一样被弹开，然后他飞速地退出了燕离的法域。 燕离缓缓地从空中落回地面，再一看自己所以为的肉身所在的位置，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倒是陆展堂在发现招式被破之后，逃得比兔子还快，此刻已经逃出了他的法域的范围。 那二人汇合在一处，陆展堂阴测测地道：“算你走运，居然被你破了我的离魂大法。如果不是有命令说不能让你受伤，你早就成为一个活死人了。不过下一次，你绝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说毕便与酒肉和尚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二人的实力绝不止如此，怎么就退走了？ 燕离眼看二人脚程飞快，心知追之不上，便扭头望了望更加深沉的暗夜处，那一片密集的树丛里，正缓缓地踱步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一出现，饶是燕离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是你！” “很意外吗。”那人淡淡地说道。 “很意外。”燕离坦然道。 此人约莫中年，作文士打扮，神情有一种奇异的冷淡，正是江湖客栈的掌柜。 “你为什么要帮我？”燕离接着问道。 “受人嘱托。”掌柜淡淡道。 “谁？”燕离道。 “你不需要知道。”掌柜淡淡道。 “难怪他们要退走。”燕离道。 掌柜冷冷一笑，“这世上自然没有人想死。不过我有我的规矩，如果你不能从陆展堂的小花招里挣脱出来，我是不会出手的。”言下之意，只要他出手，那二人必死无疑。 燕离心里一动，道：“我听说江湖客栈可以消灾躲劫？” “江湖客栈欢迎所有散人，你志在剑庭。”掌柜淡淡道。 “所以你故意让我知难而退？”燕离道。 掌柜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燕离接着道：“不管是谁的嘱托，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无所谓。”掌柜转身走入黑暗，一面用意味深长地口吻说道，“这里面的水|很深很深，如果我是你，明天一早我就会赶去白水城，继续逗留下去，只怕命都会丢在这里。” “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燕离远远地喊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鄙人不过是个幽灵罢了……”随着愈来愈飘渺的声音，掌柜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中。 “幽灵吗……”燕离咀嚼了一遍，“人心难测，凶险如道途，我早已领教。与幽灵为伍，却还是头一遭。” 说毕收了法域，走到了罗开达处，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喂，该醒了吧。” 罗开达悠悠转醒，只觉胸口气闷，然后就瞧见了燕离那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吓得面无人色，咬牙道：“你，你要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