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甘凉画坊现奇尸,梅任二师献妙策
此时已临近正午,府衙的厨房已开始筹备午饭,今日府衙的人又恢复了前几日的繁多,故厨房需多筹备些饭食了。 龙翔天将头转到一边,他的眼神此刻有些不快,他自然明白魏公公的弦外之音。陈仁海道:“魏公公,这御马一案,牵扯出的不仅只有御马丢失背后的响马,还有一股反朝廷的势力已在这江湖之中扩散开来。如此来看,御马丢失事小,朝廷安危事大。且若我等只要能抓住这伙贼人,御马恐也能追回。还请公公与皇上书信之时将此事细说。” 魏公公思索了一会儿,道:“那老奴知晓了,老奴在信中便说众统领打算将谋逆贼人抓到后再追回御马,将抓获贼人放在位,御马之事随后。请皇上推迟或罢了御马游园之事。众位大人意下如何?” 龙翔天起身时椅凳伴随着断裂之声,他一言不出了后堂,直奔前院公堂当中。魏公公有些诧异,道:“这……龙大人这是何意?” 李德飞起身道:“魏公公要这般写,李某无话可说。不过李某要告知魏公公的是,若不抓贼人,恐今后丢失的就不仅只有御马了,魏公公也知晓那画册中事,如今甘凉军东路军营被劫,魏公公也该知晓东南官员毙命之事,这画册上所画的事已有两件事应验,想来随后还会有怪事生。此时不是在此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时机,而我等该是同仇敌忾,揪出真凶。” 魏公公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老奴实话实说,诸位大人确实是想抓出盗御马,出画册的贼人,之后再行查找御马之事?这是否属实?还请诸位大人赐教?” 陈仁海点了点头,笑道:“魏公公放心写,我等专注办案。入了京城后我等还会与皇上细说案件,这些‘事实’都魏公公都可写,这是魏公公之职,万万不可失职啊。” 说话间,龙翔天又进了后院,道:“方才城中捕快来报,城北的画坊了命案。陈兄,我等还需去查证” 陈仁海听后立马道:“魏公公在此专心书写,我等前去查案了。” 说罢,大内中人皆出了后院,到前院上了马匹,一路直奔城北事之地。画坊已被捕快与兵士们封锁。一行人到了后,立马进了画坊当中。只见书案上有一人趴着,背后插着一把刀。 陈仁海道:“冷决、宇文枫,将尸体验看验看” 两人着了鹿皮手套,轻手将那尸体扶起来,只见那尸体面色已白,掀开手臂,前臂已有了尸斑。冷决手指轻轻拨开了那人的眼皮,又稍稍打开了其口,查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宇文枫用银针刺了其人中一下,沾了些血,冷决掌了灯火之后,宇文枫便将针头放到了灯火上烤,有了一股小小白烟。 “有毒?”陈仁海问道。 冷决道:“对,但不是服毒而死。” 宇文枫绕道那人身后,撕开了那人背后的衣衫,只见那刀伤之处与普通刀伤倒也无异常,便道:“陈统领,我等还需细细验尸,此地非验尸之地,不如我等先将这尸体运回府衙当中,细细验过之后,再将验尸结果告知各位统领。” 陈仁海道:“如此甚好,你等先与侍卫们回到府衙当中,我等在此再搜寻一会儿,这里想来不仅仅有这么一具尸体的。” 如此这般,冷决等人收拾了尸体抬出了画坊,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这几日的百姓们惶恐不安想来又要加一层了:画册出现、甘凉军遭袭、城池戒严、又到如今的画坊尸体出现。他们都很容易将画册出现与这些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联系在一起。虽然官府都已了安民告示,可如今的作用又能有多少呢? 信的人自然相信官府,而不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们甚至可以想到画册中的事都会一一实现,然后这里改换天地,哪怕他们当中有人连画册中的字都认不全,可他们依旧相信事情要生了。他们口中出现最多的话语便是那句“我听人言……”或者是“你竟然还相信安民告示”这类的话语,以显示他们的远见。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说朝廷怕了,才会派如此多的要员前来查案。 朝廷怕了?对,有的人怕了,可龙翔天等人不会怕,前往东南两府查案的蒲沐等人也不会怕,他们在担心百姓会惧怕,故才出了安民告示,可他们却不知道有人会说是因为他们怕了才帖出告示来。 陈仁海在画坊中查探着,这画坊的后堂是一间卧房,有楼下的一间与楼上的一间。白杨与李德飞率人在楼下查探,陈仁海与任贤、梅锦等人则上楼查看。 龙翔天在画坊中问见到尸体的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没有异样?” 那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一直是关着的,听街坊邻居说,这画坊的主人除夕前便回家过年了,一直未有回来。昨夜画坊的二层卧房才点起的油灯,这上街巡逻的兄弟们也都是看到的。今晨巡街的兄弟也未见有异样,在那时画坊还是关着的。只是方才换班之后,画坊开了张,我等巡到此处,见画坊已开,可却闻到一股腥味,到了画坊中才见到此人闭目,可脸色有些怪异。进了画坊之后,有人只是这轻轻一碰他的衣肩,他便垂直倒下,如此我等才见 到有一把刀插在其背后,我等不敢再有妄动,故上报到府衙之中。”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尔等出去把守,勿要让人来此。” 看着这书案,龙翔天觉得有些怪异,为何案上会有细细的灰尘?这灰尘很微细,可方才却显出了些印记。龙翔天好似想到了什么,跑到了楼上。 陈仁海在楼上的房间上看到了一个打开了的箱子,除此之外,床榻整洁,桌案所摆放的东西都很齐全,砚台上还剩了些墨,桌案上摆放着燃了的油灯。且这房中似乎还飘散着些油彩味。房间有两户窗子,一户窗子对着画坊的主街,一户窗子对着一条小巷,那小巷两边皆是住户林立,陈仁海手搭在靠着小巷的窗沿上,又退后细细看了两处窗沿。 龙翔天此时上了楼,陈仁海望着龙翔天,道:“龙兄可否有现?” “有些疑点,想上楼来证实一下。”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用踏了几下的地板,稍稍摩擦了一下,道:“木板上有些细沙,画坊上的书案上也有细沙。我听捕快所言,昨夜这里点了灯火,且这画坊已许久未有人来,昨夜点起了灯……” 陈仁海打断了龙翔天的话语,道:“龙兄是说,若是画坊主人归家,书案上的灰尘定是扫了的,这楼房为其主卧,想来也该是扫尘了的,就算没有扫尘,这书桌上也不该是这般”说罢,陈仁海一个弹指,一些粉尘从书桌中荡起。 “沙溪帮的人来过此地。杀人灭口”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可昨夜有灯火,他们不会在此时动手……对了”说罢,陈仁海立马跑到那靠着小巷的窗户旁,看到了窗沿上的一些划痕。他用手指在此点了点,道:“这倒划痕,定有蹊跷” “画师……”龙翔天自言自语道,正在思索着,任贤道:“画师不是在夜里死的,是在白日里便被人杀害了,且他恐为这西北一代作画册的人之一。” 梅锦似乎懂得了任贤之意,便道:“任兄所言有理,龙统领所说楼下画坊下书案上所显的印记,可否是没有沙尘的,周围布了些细细的沙尘。这细沙想来是那人身上抖落下来的,但这沙腾起的灰未有太大,或捕快们只觉得此画坊一直未有人来,故灰尘是书案上腾起的。沙尘是在其身上的,这痕迹,想来也能解释得通:是每日与他送饭的吊篮,与他所送的画稿有关” 任贤道:“对,马巡抚曾说过,这画册恐只会从此地出。想来那毙命了的人便是在此地作此画册的画师。” 龙翔天有些不解,道:“那他如何作画的,只在白天作画,夜晚不点灯,随后每日的饭食由有人从此巷子中供应,若是入了夜,他从巷子里将饭食吊到楼中来吃,倒也实属易事,可白日里,该怎么办?” 梅锦盯着这窗户看到,随后道:“这窗结过绳索,看那窗角……” 说话间,李德飞与白杨也到了楼上,道:“在楼下床靠着的墙根下挖出的”随后,李德飞将几摞纸张放在桌案上,道:“图画的底板,这就是最初所画出的样子” 李德飞所说的便是那画出七个怪异动物的图案。白杨随即又将一袋东西放到了桌案上,道:“还有这些金条,想来也是他藏着不让别人看到的,若是这里迟迟未有人来,这些物件该作何解释?” 陈仁海拿起这几幅画,看着这些金条,道:“这是他死之前为我等留下最为有分量的证据了,我等暂时将此地封住。先回府衙中看验尸结果后再证实此事” 府衙的公堂上,宇文枫已将刀拔出,那刀中的血有些暗,他将刀将放在一盆中浸泡着,随后拿出来。又将一包药粉放到盆中,少时盆中的淡红的水竟翻起了白色的泡沫,且泡沫聚起后便未有散开,看似还有些粘稠。 冷决取来了短刀,已将尸体的胸膛剖开,以银针在探着什么,那尸体的面庞上扎着银针,少时又有血从闭着双目中流出。 此时的公堂,除了打下手的衙役,已无人敢来看,马巡抚本来想让他们去义庄验尸原府衙之中若有涉命案牵扯验尸,仵作便要去义庄验尸,可眼下这帮人到了公堂便与之说要验尸,方便统领们回来查探,故马巡抚便不敢作声,只能任由他们在公堂上‘大刀阔斧’地施展着神通。 魏公公时不时探头向公堂望去,见到这一副场景又吓得缩回了头,直在堂内道:“这究竟还要查到何时啊?一点进展没有,抓到的都是无关紧要之辈,如今又来个死人,他们又能在此死人身上寻点什么线索?” 马巡抚知晓魏公公的抱怨,今日他已看出魏公公与这几人不是一路上的,他虽不知这他们有何仇怨,可他们不能相容自己是肯定知晓的。为官那么多年,他当然也知晓此时该如何只要不犯最糊涂的举动:为哪一方说上一句话。如此,便可度过难关。 就这般,他陪着笑脸与魏公公又聊起其他的事情,直到那几人赶到了公堂当中,两人才起身出门相迎。可到了公堂又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魏公公吓得小小叫了一声。龙翔天抬头看其举动,便嗤笑了一声后便问道:“冷决、宇文枫,尔等可 查验出些细节来?” 冷决将沾满血的鹿皮手套脱下,放在尸体身旁,随后,道:“刀中未有带毒,是口鼻入的毒,可毒只到肺部便止住了扩散之势。背部中刀在脊骨处凝结了很大的血团,是内功所致,出刀的力太大,便止住了血脉之中血的迸,淤积于伤口处。我等初步可验出,其是先被毒迷了口鼻,随后背部中刀而死的。若不细细验看其五官,以针灸之法探得口鼻吸入过毒粉,便会被验成中刀而死” 李德飞望下那地上刀,看到刀柄上的牛角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夜6强与乐子进的兵器上也刻着这牛角,便道:“这是沙溪帮的武器。是沙溪帮中人所为” “又是沙溪帮,那沙子……风沙袭击,随后一刀毙命”白杨道。 龙翔天道:“沙溪帮才刚经历过内斗,且各城已戒了严,他们怎还会流窜到此?若是作案,那该如何下手?” 梅锦道:“还是窗户上的结绳口,小巷当中可否有人巡逻?” 马巡抚道:“那小巷为百姓所住的巷子,不为城里的主街,每日辰时会有队伍巡逻,那里都是些老住户,巷子里很安静,巡了这几日都未有异常。” “这小巷可否会有住户挂晾衣绳?”梅锦问道。 马巡抚点头道:“是有的……这小巷周围的住户皆无自家小院,有时床单被褥,衣裤鞋袜不太好晾晒,故每户之间,有的商议好后,就在两户间搭上晾衣绳。” 梅锦道:“有人趁着夜色溜到了这画师的屋中。” 魏公公听后立马道:“梅大人,眼前此人……你等怎知他是画师的?” 陈仁海道:“我等在他的房中搜出了画册图案的底板,且楼上的屋子里有油彩遗留之味,除此之外,他的无名指处有些淡了的墨痕,房间当中还有未用完的墨,那种墨不是平日里书写时用的浓墨,而是调得有些淡且加了鸡蛋清用来作画的画墨。魏公公还有什么想问?” 龙翔天道:“我等有时不言语,不是忘了探案之细节,而是信任对方已查出了这些细节。” 魏公公听后虽有不快,但也只能赔着笑脸,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老奴不多嘴了,还请梅大人继续……” 梅锦看了魏公公一眼后,又对着尸体道:“那对面的住户,正是沙溪帮于甘凉府的落脚之处,晾衣绳便是他们白日里向那间送饭食的渠道,也是他们潜进屋子里杀人灭口的唯一通道。” 马巡抚有些不解,道:“送饭食,大人此意是说,此人其实一直未有归家,而是隐藏在了自家的画坊当中?” 梅锦点了点头,道:“白日里其不点灯,作好画的底板后,再自行描摹。描摹的画后再由晾衣绳于夜里送到对面的房屋当中,房屋再将酬金送到。这夜里的吊篮,想来是吊送饭食或黄金的,这两条运送的道,便是与外界所交互的通道。想来是他知晓了自己快要丧命的消息,便将图画底板与金条藏于一楼房屋当中,好在白统领与李统领已将其挖出。” 龙翔天道:“想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或是他想隐瞒什么?”龙翔天望着这几幅图。 陈仁海将图画递给了龙翔天,他知道此刻龙翔天想要查证些什么。龙翔天看着图画的底板,道:“若这画师知道鸟尽弓藏,又怎会一开始就卖命呢?” “不会是与周将军一般,被人绑了妻小吧?那楼下的床榻……”白杨道,他也不敢断定,故言语了一会儿便又止住了。 李德飞思索了一会儿,道:“想来不会,一来,那床榻是新买来的,若有妻小,怎会新买了床榻?那新买的床榻,想来就是为了在挡住他藏匿于墙根的物件;二来,楼上陈兄已搜遍,从未现其余的物件,若有妻小,怎会一样关于妻小的物件都未曾有?若此人有家小,今日我等归来时或是冷兄等人抬出尸体时,老百姓口中多少会提到,冷兄、宇文兄可否听到过?” 冷决与宇文枫皆言未有听闻到。 陈仁海想到了那打开的箱子,便道:“那……楼上打开的箱子又该作何解释?凶手从那拿走了什么?画师留下了底板与金钱,他们要拿的究竟又是什么?” 龙翔天看着这图画,喃喃道:“留下的……拿走的。”他的手在捻着画纸的一角,忽觉得有些异样。便立马道:“快去打一盆水来”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下去打水,“这纸张的材质与普通画纸不同”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有何不同?” “画纸中间虽与平常画纸无异,可画纸的四角却有弹性。这纸张定有乾坤在军器间时我等会找一种‘弹纸’做柔性的兵器,我那柔剑中便有这类弹纸的材质。这是江湖中特有的几位画师所做画用的一种特有纸张,是用来浸墨调色,将其四角灌入彩墨,墨便会显出不同层的色带,画师们蘸着这样色彩更多彩墨便可作出更多彩的画。”龙翔天道。 说话间水已打好,龙翔天手指沾了些水,从纸张的四角分别滴下,那图画被水沿四角浸入了当中。画渐渐模糊,似乎分层的色带形成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