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阎王翎
即使是午后，十殿阴曹依旧乌黑森冷，外界灼热的阳光丝毫无法照射进来，因为这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十部众‘纣绝’无患开膛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不停晃动，硕大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它。 他体型壮硕，因为练有邪异武功的缘故，身体半人半兽，脸孔狮虎一般，声音犹如兽吼。即使在十殿阴曹黑漆的环境里，他十指指尖依旧清晰闪烁寒光，俨如藏着十把锋利的刀刃，恐怖冷冽。 外表十分吓人的他，不断拨弄着手里的拨浪鼓，狰狞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温柔。 “魈毒，你真的长得好像她啊，虎大叔一定不会让你再被人伤害的……”摇晃不停的鼓声下，他的眼角不知不觉流下两行热泪，喉咙发出喃喃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剑气在黑暗中迸发。 “什么人！”沉浸在回忆中的无患开膛猛然发出巨吼，雷霆虎啸一般，震动八方。 强横的音波使得十殿阴曹巨大建筑都晃动起来，无患开膛身影似虎，真气爆发之间，眨眼跳跃到上空，避开这凌厉剑气。 然而剑锋无情，千变万化，在无患开膛察觉发出吼声同时，那剑式便同时发生变化。 原本凝练无俦的至杀一剑，霎时化为千万条细小剑芒，龙蛇四散，交织成网，罩向跳跃半空的无患开膛。 “这是什么剑招？”无患开膛内心骇然，能身为十部众之一，他自然也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 但他纵横江湖十数载，大小战数百场，还没有见过这等能够分化成网的剑式。 躲不过！ 死亡气息笼罩，无患开膛咬了咬牙，在剑网临身刹那，双手现出十道冰寒利爪，对着侧方猛然劈去，快若闪电。 乒乒乒！ 顷刻之间，碰撞的火花点亮了漆黑的空间。 无患开膛十爪撕开一道缺口，身体缩成一团，护住要害，飞出逼命剑网。 果然，这剑气分化为网的招式，虽让人避无可避，但也使得力量分散，无法形成致命伤害。 钻出剑网的无患开膛，单膝跪倒在地，喉咙发出巨大喘息。 在他的后背、手臂、双腿上，此刻密密麻麻存在着数十道细小口子。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让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兽性。 就在这时，他忽发现对方竟没有趁机继续出招。 “不对！”无患开膛咆哮起来，硕大双目宛若虎豹，锁定猎物。 十殿阴曹内，一条黑衣身影来到最深处，一把拿起桌上的阎王翎，扭头看到追来的无患开膛。 “虽然兽化，但看来你的智力还不是特别差。”黑衣人发出低沉笑声，手中冷冽剑锋毒龙般涌出，撕咬向无患开膛。 后者汗毛一竖，十爪寒光如电，劈向前方虚空，将自身绝学‘淬骨爪’催发到极致。 铿！ 剑锋与利爪交击，沉闷响声震荡阴曹。 无患开膛兽性狂然，身上流下的鲜血为他增添几分狰狞，十爪快速挥舞，撕裂着眼前剑锋，欲要将黑衣人大卸八块。 阎王翎已然到手，黑衣人不欲久战，剑锋在身前环绕，如圆规一般，划下界限，给自己腾出空间。 他身影灵动，避开无患开膛攻势，向着十殿阴曹外围而去。 无患开膛发出怒吼：“贼子，休想逃离！淬骨爪·噬悲绝！”他凝聚浑身真力，集于双掌十爪，施展至极一式，向黑衣人杀去。 察觉身后狂暴煞气，黑衣人无奈叹息：“看来还是要拿出点真本事，才能脱身。” 电光火石之间，向外而去的他，身形忽尔一转，手中锐剑绽放万千华光，瑞彩如莲，波涛般卷向后方袭来身影。 “伏魔慧剑·五顶会文殊！” 沛然的佛门圣华四灌而现，浩瀚剑意普度大千，不愿暴露自身根底的黑衣人，使出出自佛国的绝顶剑法，伏魔慧剑，俨如文殊圣者降世，智慧之剑降伏世间万魔。 急速袭来的无患开膛被这浩大一剑正面笼罩，舞动的十爪登时碎裂，发出惨叫之声，断线风筝般掉落地面。 黑衣人趁此机会飞速向外面而去，随即有着大批听到声响的鬼途人员聚集而来，扶起地上的无患开膛。 “可恶！”望着远去的黑衣身影，遍体鳞伤的无患开膛发出震天嘶吼，却也心知追之不及。 不过他不明白，对方费尽心思偷一把阎王翎是要做什么，那东西虽然是绝命司的信物，但也仅仅只有象征意义，是何人要此物？ 智慧并不算高的他思索了一会，便放弃了考虑，令人将现场收拾了一番，准备通知其他十部众商议此事再说。 然而他不知道，有的人已经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了。 …… 离开十殿阴曹，黑衣人来到一处隐蔽之地，坐上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快速向着远方而去。 望着手中的阎王翎，他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殷子己的面孔，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从马车里面拿出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将阎王翎放入，他这才喘了口气。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殷子己叹道：“在短时间内使用两招伏魔慧剑，以我的根基果然还是太吃力了，这套剑法果然还是搭配中岳的金刚禅功才更好。” 他先前对无患开膛使出的第一招，剑气分化成网，让人避无可避，同样也是伏魔慧剑的招式，名为‘苦海渡慈航’，乃佛国最顶级的武学之一。 看着装在匣子里的阎王翎，他苍白的脸色随之舒展：“有了此物，我想在短时间内提升根基，将不再是不可能。” 徐福两千年的记忆，怎会没有快速提升根基的方法。 至于如何用阎王翎得到，殷子己当然不是准备给自己插一下。 …… 同一天下午，中原著名的风月场所梅香坞内。 一身青色丝绸，端正华贵的武夷，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欣赏着四周众多歌妓。 殷子己创立的青山会，成员多以名山作为代号，其中以五岳为首，下面则是昆仑、峨眉、崆峒、武夷等。 武夷自然是青山会五岳之下的高层人物，他本名萧桐，出自一个叫做会仙观的小派门，精通一手羽流升仙掌，二十岁便名满东南。 但他不甘心局限在一隅之地，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游历天下。 离开了门派，他方知在江湖上打拼，光靠一身武功是不够的。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以前在门派里从此吃穿不愁的他，第一次晓得什么叫穷困潦倒。 不偷不抢之下，他险些饿死。 心高气傲的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也不愿给人作保镖护卫。 他闯荡江湖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名震天下，成为一代大侠，岂能作那些低三下四的活！ 这样，他在天下闯荡了十数年，依旧潦倒无名。 他的武功的确不错，但中原之大，能人辈出，哪里没有高手，不缺你这一人。 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乡小子，想在我们这儿混出名堂，既不懂得尊敬前辈，也不晓得孝敬群侠，你以为你是谁，是黑白郎君还是史君子？ 如何才能成为名满天下的大侠？其实很简单。 你只要懂得孝敬前辈侠客，他们知晓你懂事，自然会提携你，然后等他们都老死了，你自然就能成为新的大侠。 摸爬滚打了十数年，武夷始终不曾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混出名堂。 他选择了回家，但回去之后他才发现，说好等他回来的未婚妻嫁给了代替他做掌门的师弟。 他不怪她，因为他说好名满天下回去娶她的承诺，最终也没有实现，他又有什么脸去指责她？ 回去之后，师弟对他很好，甚至想将掌门的位子还给他。 但他又如何能够接受？ 仅仅五天，他便离开了。 就在他绝望之刻，他遇到了青山会。 这是一个只要有本事便能出人头地的组织，不需要资历。 短短两年，他凭借着十数年江湖打拼，早已臻至炉火纯青的羽流升仙掌，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任务，获得了武夷的称号，得到了金钱与地位。 而今天，是他成为武夷以来，接到的最重要的任务，是由五岳之首的东岳亲自颁布，绝不允许出错。 他冷静地坐在角落里，凝视着这梅香坞里的每一个人。 “你这样太显眼了。”一个少年在旁边低声道。 武夷萧桐看了他一眼，这是东岳请来的鬼市杀手，是一个很冷冰冰的小姑娘，不过穿起男装来，倒一个很标致的美少年。 对于他的话，武夷笑了笑：“不用担心，你知道东岳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吗？” 少女摇了摇头：“这不是我需要知道的，我只要完成任务。” “你们这些杀手真是死板，这样或许能成为最优秀的杀手，但绝对成不了优秀的首领。”武夷意味深长地对她道，“我看的出来，你绝不仅仅只是想做一个杀手，你想成为落花随缘庄的天首，还是鬼市的鬼尊呢？” “喂，你不要瞎说好不好。”离他们不远处，一个正在隐藏身形的老杀手低声叫道，在他身旁，有一个黑衣服的少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少女。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武夷的问题。 武夷对她说：“不管你想在鬼市混出天地是为了什么，其实都可以换做是我们青山会，东岳老大最欣赏人才了，以你的资质，十年后必然是青山五岳之一。” “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脚。”名为六隐神镞的老杀手把少女拉走了。 武夷笑了笑，独自在角落里喝酒。 他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是梅香坞的老板娘。 东岳为什么要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因为他也是梅香坞的常客。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喜欢来这里坐在角落喝酒。 他出手大方但从不叫陪，只喜欢喝酒、只喜欢看着门口，看着那道年华虽逝，坚韧犹存的美艳身影。 下午的时光缓缓过去，当太阳落山之际，一个带着斗篷，穿着大红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梅香坞的老板娘上去迎接：“水大爷，您来了啊，里面请。” 武夷神情一凛，敲了敲酒杯。 这是暗号，意思是……目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