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霍山之战（二）
对于士兵来说，抛家舍业，入伍参军，可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如果说有理想，那也是经受过长时间思想熏陶，又从地狱般的生活中困境走出来，过了一段时间美好 生活的军山士兵，对于军山的那份守护之心而已。 其实，更多的时候，士兵们心里想的无非就是获取更多的土地和金钱，将来给妻子儿女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罢了。 金钱和土地，深深的刺激着军山的将士们。 朱振的话，一向是人品的保证，他说的奖赏只会多，不会少。 这一点追随朱振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仗的军山将士们，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此时将士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战而已。就算是今日不能杀光这些佃户，但第一大家起码报了爵爷来了军山和盱眙之后，带大家过好日子的恩情，第二，就算是大家和爵爷都战死了，老家那边儿也不会对不起为 了忠义而英勇死去的儿郎。 可若是杀出去呢？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以爵爷的阔气，这等活命之恩，肯定会有天大的报酬。 所以尽管敌众我寡，将士们依然气势高昂。 “死战！死战！死战！” 将士们的内心仿佛一架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炉，炽热的火焰在压抑着寻找着出口。 能够从军山被朱振挑选出来的精锐，本身就有一副好身手，抛去天生的丛林战士丛林虎卫不说，那些义乌来的儿郎们，更像是一只只嗜血的寡言的猎豹。 他们身形矫健而稳重，面庞平静而充斥着杀气。 在喊完几句杀气之后，就再也没有一声言语。 表情沉默如渊，内心的杀气却又汹涌如海。 握着兵刃的手更加强有力了。 朱振感觉自己有些飘了。 面对着千军万马，自己的内心就然升不起多余的波澜。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若不是自己如此的不谨慎，今日断然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但是话又说话来，军队里这股子从底层到高层的傲气，又势必会给绝境中的将士们充足的信心。 只要今日能活下去，这些将士们还得好好感谢感谢这份傲气。 山坡下的赵家佃户听着山上忽然爆出的呐喊声，不由的吓了一跳。在听到死战的口号，一个个小的面色有些白。 这些佃户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而已，虽然平日里服从赵家的安排，但是不代表这些人不惜命，他们跟战场上的正规军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能够杀一两个人换点儿土地还好。 可若是自己平白无故的折在这里，那么自己用命换来的土地还属于自己吗？别说是土地，便是娘子，孩子，还属于自己吗？ 再看看那些死去的人，不少还是平日里一起劳作的邻居，这一根铁棍插进去，人就没有了。 鲜血呲呲的往外蹿，尚未死去的乡邻的身体再地上打滚抽搐，太吓人了。 越临近战场，这些佃户的内心就越胆怯。 农夫拿起了刀剑，他也照样是农夫。 在他们看来，只有傻子才会真的给赵家拼命呢。 想到这里，这些人的内心开始逐渐冷却，不少人甚至开始放缓了脚步，最终演变到有人悄无声息的后退。 正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你们的孩子，妻子，可都在赵家养着呢，你们今日退了，他们将来怎么办？” 佃户们浑身一颤，望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果然赵家的饭，不是那么容易给别人吃的。 赵二爷不紧不慢的走向山坡，面色阴沉的看着退却的佃户。 这位赵二爷的话并不算多，但是当他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便仿佛定海神针一样稳固人心，那想要退出的浪潮，重新涌动起来。 赵二爷看了眼脚下遍地的尸体，再看看被几轮箭簇便吓得裹足不前的佃户，心里其实也有些无可奈何。 现在的世家豪族不管再怎么妄自尊大，再怎么猖狂，但是跟汉唐的豪强大族比起来，差太多了。 虽然北元不怎么管地方上的事情，但是你想当官，你想拥有军权那是千难万难的。 所以当天下大乱的时候，在淮安这片土地上，繁衍了上百年的大家族们，连一丁点儿像样的军队都拿不出来。 至于在乱世之中，养一只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更是想都不用想。 一支几千人的甲士，不消一年就能将一个世家大族的积蓄掏空。若是生战争，更是会将这个时间缩的更短。 朱振就是摸清了这个底，才敢在淮安这片土地上如此的肆无忌惮。 不过，不论你再怎么嚣张，今日这大别也是你的折戟之地。上万佃户包围霍山，就算是上万头猪，他也有信心把山给拱平了。赵二爷总是感觉，身后的张家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轻蔑。赵二爷的心里一阵阵的涌起火气，真的以为 只有你们张家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做主人吗？ 我们赵家也可以。赵二爷指着霍山大声说道：“山上是朱元璋的人，朱元璋我自不必多说，那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日你们围攻了他的属下，就彻底把朱元璋得罪死了。若是今日之战，我们 输了，你们包括我在内，谁都别想活。” 言罢，这位身材瘦削的赵二爷，竟然从家丁手里夺过一把长枪，直接率先冲了上去。 赵家往日里没少做朱元璋残暴行径的宣传，以免这些佃户被外面的世界诱惑走，而在关键时刻这种宣传也终于起到了强大的作用。 是啊，我们围攻的是朱元璋的部队，听说他经常屠城的。 今日已经动手了，若是打不赢多方，让他们逃出去，我们岂有活路？ 一瞬间，那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士兵再次爆出强烈的勇气，一个个眸子泛着红光，咬牙切齿的往前冲了上去。 “今日我立誓，不论你们谁战死了，我都会把你们家里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若违誓言，天打雷劈。” 赵二爷的话，给那些已经提起了来的士兵，直接灌了满满一碗鸡血。 漫山遍野的士兵，踩着山间的碎石，朝着霍山再次起了冲锋。 这终于有了几分战争的样子，朱振感觉心里稍稍起了几分波澜。 “我就说嘛，偌大个淮安，岂能连几个带把的爷们都没有。”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雁翎刀，大声喊道：“放。” 顷刻间无数巨石横木，被将士们推下山去。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佃户，瞬间被滚落的滚木礌石砸的头破血流。―― 常遇春离开淮安去迎接朱元璋，朱元璋担心淮安空虚，便提前从胡大海手下调来一批苗军来淮安，以稳固淮安可能出现的动荡。 这批苗军也是能征善战的骄兵悍将，唯一的缺点便是缺乏管教，朱元璋也存了让朱振调教条件这支部队的心思。 只是这批苗军从胡大海的驻地出之后，就开始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朱元璋自然不能忍，连续派了几次使者，狠狠的训斥了苗军将领蒋英等人。 谁曾想，不训斥还好，训斥了几回之后，这蒋英便杀了使者，神秘的消息了。对于此事，整个应天都很头疼，因为这群苗人若是钻了林子，基本上谁都找不到。 吃了个闷亏的朱元璋只能作罢，并未将此事通知朱振，以免丢了脸面。 而朱元璋却不知道，这批消失的苗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淮安。 苗军的统帅蒋英此时穿戴一身甲胄，威风凛凛，手按战刀，目光锐利如刀锋，跨坐在船头，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霍山。副将李福站在他身后，神色忧虑的说道：“大哥，此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朱振可不是胡大海那种老好人、糊涂蛋，咱们万一得罪了他，还没除掉他，那可是个天大的麻 烦。”蒋英目光微凝，心中微微一叹，旋即口中却说道：“咱们从大山里走出来，为了就是财抢女人，可是这汉人的头头朱元璋、胡大海之流，非要想尽办法约束我们，不让我 们兄弟过好日子，我岂能安心听命于他们？二弟我实话跟你说，若不是朱元璋的调令下来，我便要想办法先弄死胡大海，然后投奔吴王张士诚。如今朱元璋把我们调到淮安也好，咱们拿了淮安，献给张士诚，这等 功劳，便是列土封疆，也够了。到时候，不论是金子银子，美酒女人，还不让我们随便挑？” 本来忧心忡忡的李福瞬间心动了。 对于这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苗军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忠诚可言。只要能够给他们好处，他们就可以卖命。 相比于其他的诸侯王，朱元璋他们虽然强大到让人恐惧，但是在他们手底下过得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 李福其实早就憋不住了。 见李福没有异议，蒋英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亲卫喝道：“打起旗帜，让他们知道，我们来支援淮安了。” 军令一下，一艘艘战船纷纷升起旗帜，摇身一变再次成了朱元璋手下的战兵。当旗舰绕过老子山，没行进多远，霍山就在眼前，蒋英指着前方说道：“兄弟们，咱们忍了这群汉人许久了，今日只要拿下霍山，灭了朱振，这整个淮安的财富就都是咱们 的了。” 苗军将士们瞬间欢欣鼓舞。 大家跟着领从大山里走出来，不就是为了财宝和女人吗？这些日子在胡大海手底下，可受够了这没边儿的鸟气了。 听说这淮安是汉人的鱼米之乡，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大开杀戒，好好的劫掠一番。 战船靠近霍山，临近码头的时候，一支庞大的舰队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当看到威风凛凛，气势昂扬的楼船的时候，所有的苗军瞬间傻眼了。 娘嘞！领，您寻找的这哪里是猎物啊！你寻找的是山间的猛兽，海里的鲸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