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地有四柱

    锐利的破空声，响彻天地。

    夏长歌内心，此时也微感不妙，因为她看到赤麒的神色实在是太镇定了，甚至眼神里隐隐有几分同情。

    “锵——”

    金铁交击声，骤然响起。

    夏长歌的目光，越过了赤麒，然后落向了屋顶。

    然后，她的双眸微睁，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见谭星那个巨大无比的百丈兵魂，刺向魏莹的那杆长枪并没有如愿的将她当场刺死，反倒是枪尖那一截的位置被魏莹座下那头古怪的生物一口给咬住了。

    而且，它咬住枪尖的那张口，还不是那个如羊头一般的头，而是胸腹处的那个狰狞鬼脸。

    “那是什么！”夏长歌发出一声惊呼。

    “你既然知道天有四灵，那你可曾听闻过这句话的下半句。”赤麒开口说道，“地有四柱。”

    “四柱？”

    “这个说法，你可能没听过，那我换一个。”赤麒咧嘴一笑，“四凶。”

    夏长歌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再度望向魏莹座下的那只古怪生物。

    “长颈四足，头生羊角，腹脸腋目，其色藏青……”夏长歌喃喃自语，一脸的呆滞，“那是……”

    从远处看，就好像谭星的兵魂，手中的长枪已经贯穿了魏莹座下的那只怪兽一样。

    “咔嚓——”

    合齿声响起。

    却是那怪物胸腹处的狰狞鬼脸，已然将谭星的兵魂长枪给咬断。

    紧接着，便是咀嚼声响起。

    “饕餮！”

    夏长歌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夏长歌的尖叫声，饕餮转过头，望了一眼夏长歌，此时正好它将咬碎的枪尖给嚼烂，然后一口咽了下去。

    但伴随着它的这个举动，培城之内却是有上万名傀儡当即喷吐出一口乌黑发臭的脓血，然后便齐齐倒下，它们的神魂灵性已经全部都被饕餮吞吃消化了。

    “怎么可能！？”夏长歌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会有人驾驭得了四凶？”

    “桀骜不驯的四凶，自然无法驾驭。”赤麒耸了耸肩，“但倘若换一个概念，不把它们视作四凶，而是撑起天地之距的四支柱，那么结果就截然不同了。……所以你看到的，可不是四凶之一的饕餮，而是四地柱之一的南柱饕餮。”

    “不可能！”夏长歌无法相信。

    她转过头望着右边。

    那是天之四灵正在战斗，这些尚未真正成长为圣兽的四灵，个体实力并不算强，四者联手才勉强能够达到道基境巅峰的水准，所以才能够和阴将军打成一个平手，谁胜谁负暂时还不好说，但如果时间拖得太久的话，恐怕胜利天平还是会往四圣兽那边倾斜的，毕竟阴将军本身乃是由天罡煞气凝聚而成，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煞气，而煞气自然是抵不过四灵本身的神性。

    然后再看了一眼左边。

    谭星已经吃了一个暗亏，此时再度和魏莹展开搏杀时，他便已经有所提防，不会轻易再让饕餮咬到自己的兵器。

    单论个体实力而言，饕餮的气息的确不在他们之下，但搏杀战斗能力方面其实还是略有不足，如果能够找到机会的话，还是有可能杀死饕餮的。而只要能够杀死饕餮，那么那名太一行六的魏莹，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夏长歌的内心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不会的。能够驾驭一个饕餮就已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能够掌控两只四凶呢，这是绝不可能的。”

    “吼——！”

    凶厉的虎啸声，猛然响起。

    夏长歌神色一僵。

    她能够听得出来，这声音虽然和白虎此前的吼声一样都是虎啸，但却要比白虎的虎啸低沉许多，而且声音里还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夺人心魄般的震慑感。

    一只如牛犊般大小，通体暗金，背有双翼的猛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中。

    它的速度极快。

    几个穿插飞行般的战术动作，就回避了谭星那道兵魂的攻击，转而却是在谭星这道兵魂的身上留下了十数道抓痕。

    这些抓痕打在兵魂上，每次都能够让结阵的傀儡们倒下数百人。

    虽然一次性的伤害不及饕餮造成的杀伤力那么多，但积少成多下，谭星麾下也死了数千名傀儡体。而且更恐怖的是，这些抓痕可不会就这么消失，而是如疥癣一般粘附在兵魂的身上，持续不断的对兵魂造成伤害。

    “如犊之虎，背生双翼，毛发带刺……”夏长歌双眼圆直，“这是……穷奇！”

    “北柱穷奇。”赤麒补充了一句，“所以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她。她麾下有天之四灵和地之四柱，你们拿什么和她交手？就凭你们两个？就算你们集齐了阴阳将军，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这不可能！”夏长歌依旧无法相信，“四圣姑且不说，四凶早已灭绝，她怎么可能寻得到四凶？这肯定是假的！”

    赤麒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任何神智正常的人肯定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在玄界，就连四圣都已经绝迹，只在一些典籍里才有所耳闻。

    可魏莹却偏偏能够将四只拥有四圣极其稀少血脉的幼小生物一步步的培养成如今的四灵，这的确让赤麒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说四灵的培养成功，赤麒还能够接受的话，那么当他看着魏莹是如何将四凶也给养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真的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极其强烈的冲击了。

    饕餮。

    是妖兽青山羊和鬼族的鬼虎结合所诞生的幼崽，然后被魏莹投喂了一滴饕餮真血，使得血脉异化从而诞生的。

    穷奇。

    则是凶兽龙金虎和凶兽有翼蛇结合诞生的幼崽，以某种特殊的催熟手法养大后，再通过和妖兽荒牛结合使其诞下子嗣，并喂以穷奇真血，彻底逆转其血脉所成。

    若非这四柱都是魏莹自己从小培养到大，彻底磨去它们的凶性，只保留了它们的血性，拥有“四凶”之名的它们又怎么可能如此服从魏莹的命令呢？

    哪怕就算是长期跟随在魏莹身边，已经让这四凶彻底熟悉了自己的气息，但赤麒却也依旧无法接近这四凶，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迎来它们的呲牙咧嘴，若是不小心碰触到它们，那就更是一场恶战。

    这才是赤麒此前所感的无奈和头痛。

    若非如此，他自然有的是办法可以靠近魏莹，说不准还真的能把她拐回家，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要和魏莹保持一米的距离。

    常人惊讶的是魏莹能够培育出四凶四圣，也震惊于魏莹为何能寻到四凶真血。

    唯有赤麒，每天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跟魏莹卿卿我我。

    只不过，目前他折戟于靠近魏莹这一步。

    “她要动真格了。”赤麒叹了口气。

    “什么？”夏长歌不解。

    “饕餮懒而不攻，穷奇虽凶狠好斗却力有不足。”赤麒开口说道，“所以只凭这两只，可拿不下你的同伴。……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所以她要动真格了。”

    随着赤麒的话语落下，夏长歌便看到了魏莹又从身上摘下了两枚类似于玉佩一样的东西。

    然后随手往空中一丢。

    两枚玉佩顿时便散发出一阵刺目的炫光。

    光芒渐大，转瞬间便化作了数米直径般的光球。

    待到光芒消退后，吼叫声便伴随着阵阵音波响彻云霄。

    左边的光球里，显现出来的是一只如猛虎一般的生物，通体玄黄，看起来像是老虎，却又长有四目，毛发密且长，尾巴每次甩动之时，都有风雷呼啸之声。

    西柱梼杌。

    右边光球里，显现出来的生物并不如另外三者那么高大，看起来有点像熊，又有点像狗，四足着地，无法直立，体表有长毛覆盖着胸腹，四肢三爪，尾巴细长，但颈上的头则不见眼、耳、鼻，只有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

    东柱浑沌。

    地之四柱，世称四凶。

    “梼杌无惧无畏，顽而不灵；浑沌无心无思，不知疲倦。”赤麒缓缓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夏长歌双眸赤红。

    “她不是说了吗？太一行六。”赤麒开口说道，“而我……你可以称我为赤麒，火麒麟一脉的返祖族人。”

    “中央戍土？”

    “这个说法有点大。”赤麒摇了摇头，“麒麟氏一族以五行而分，共有五个支脉，只是住在中州之位，所以严格意义上而言，并非中戍土。……所以这类说法，只是你们强加上去而已。”

    赤麒已经随魏莹见过上官馨，所以也就知道了关于麒麟一族消失的秘闻。

    在第一纪元时期，世上生物共分三类，分别是飞禽一族、走兽一族、水鳞一族，各尊凰鸟、麒麟、祖龙为各自族群的信仰。但自第一纪元的大破灭，为了镇守中州不灭，麒麟氏族并不是远走他界就此消失，而是以身葬天地，护持住了玄界的最后存在，而凰鸟和祖龙也定住了天空与海洋。

    所以在第二纪元灵气复苏之时，凰鸟与祖龙的子嗣才能够重新成长，回归天地。但以身为柱，以魂为引而定住天地、撑起天地的麒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彼时五大麒麟氏族尽数牺牲，只留下了返祖的可能性。

    此后，第二纪元末法浩劫，凰鸟的最后血脉下落不明，祖龙血脉遁入天元秘境，也因此才导致了天元秘境的龙族为什么还保留着最为古老传统的化龙走水仪祭。只是随着玄界第三纪元的复苏，凰鸟与祖龙曾留下的烙印也在气运的刺激下，转而复苏，所以才有了玄界凰鸟与玄界真龙的出现。

    从本质上而言，天元秘境的真龙才可以算是祖龙的真正血脉。

    但从天地法则的认可上来说，反倒是玄界的真龙才是得天地认可的龙族。

    至于凰菲菲为什么觉得苏安然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也是因为苏安然曾经吞服的凰鸟生命力，便是第二纪元最后一只凰鸟的真正本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只凰鸟最终会被埋葬于那处墓穴里，但其生命力本源气息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凰鸟本源，而且还是第二纪元时期最后的一只凰鸟血脉。

    这些真相，便是上官馨在彻底降服了西、北真龙一族后，从它们那里获取的各类典籍，结合自身所知的第一纪元真相，从而推敲还原出来的历史真相。

    赤麒在知道这些后，便也知道，自己恐怕将会成为玄界的第一头麒麟。

    当然，知晓这些隐秘后，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振兴族群，重新取回麒麟一族应有的荣耀，而是……

    “老子终于配得上魏莹了啊！”

    “天有四灵，地有四柱。”赤麒缓缓开口，“世呼四圣，世称四凶。”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立四方，以某种暗含四方星宿之变化的特殊共鸣，将彼此的力量相互呼应，便见天上有绿色、白色、红色、黑色的光芒闪耀，然后便化作了四道光柱，齐齐轰向了被封锁在正中间的阴将军。

    只听得凄厉的惨嚎声响起之时，便有一道灰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无穷无尽的煞气，正从灰色光柱里不断的分离，整道光柱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

    另一边，穷奇、梼杌、浑沌，以及饕餮，也正在合力围攻着那道百丈兵魂。

    兵魂的长枪只要出手，不管是刺向哪个方向，最终都只会捅进饕餮的腹部那张鬼脸的嘴里，然后在一声“咔嚓”的咬合声中，将整杆长枪的枪尖彻底咬断。

    而每当这个时候，百丈兵魂便会不由自主的震荡一下，底下便是有上万名傀儡体当即爆成血雾。

    穷奇、梼杌、浑沌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种进攻机会。

    它们或抓、或咬、或撞，全身上下仿佛处处皆是兵器，也总是能够在兵魂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转眼间，百丈兵魂便只剩九十丈、八十丈、七十丈，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缩小着。

    谭星的落败，就如阴将军的溃散一样，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无论四凶，无论四圣，皆为其宠。”

    “这已经不是御兽，而是御灵了。”

    赤麒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而唯一能够与她并肩的，唯我赤麒。”

    如红莲般的印记，在赤麒的眉心处绽放而出。

    炽热的高温，瞬间将大地结晶化。

    形色各异的火焰，不断从赤麒的身上散发而出，然后环绕在他的身边，如臣子向君王敬拜一般。

    他是赤麒。

    火麒麟一族的族长，火之君王。

    亦是自第一纪元麒麟葬身天地后，终于重现世间、独得天地钟爱恩宠的当世第一头麒麟！

    “接我一拳。”

    茫茫烈焰，当头罩下。

    －－－－－－题外话－－－－－－

    在《山海经》里，只有梼杌比较明确的说了流放地是西方。其他三者都没有太过明确的说法。像饕餮，在《神异经.西荒经》、《神异经.西南荒经》、《山海经.北山经》都有所记载，具体被流放的位置，一说是西南，一说是北，所以这里取的是山海经所说的北；穷奇，主流说法是在西南，但在《西山经.海内北经》、《西山经第二经.西次四经》、《神异经.西北荒经》也同样有所记载，位置也起了一些冲突，所以这里取的是更靠近西南的南；至于浑沌，说实话，这玩意的记载是最少的，所以我只能按照排除法将它列为东了。……在四凶的形象上，也是根据几个不同的版本整理结合，所以与传统的描述说法形象有一点点出入。这里简单解释一下，希望考究党不要追着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