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戴伦的决定
“哗啦。” 当面前的最后一个沙人，崩溃成细沙散落一地，戴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最后一场，赢下了！ 由于有希望夺得东区出线名额，戴伦今天可谓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的对手们可没有这么拼命……加上班克罗夫特赠与的锋利残剑，戴伦如愿以偿的十战全胜！ 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积分榜——只要那位名为“艾琳”的女魔法师今天没有全胜，那么第二名恐怕就要换人了。 不过此刻的积分榜还没是昨天的样子，只有等所有东区选手都比完十场，才会发生变化。 片刻后，戴伦眼皮一跳。 榜单变了！ “《东赛区积分榜》 “第1名：弓手“吉恩”——10000分！ “第2名：战士“戴伦”——8170分！ “第3名：魔法师“艾琳”——8090分！ “第4名：……” 戴伦整个愣在原地，半晌没有移动脚步，即便是流沙形成的巨大文字就这么飘在半空中，他这一刻还是感觉有点梦幻，自己真的从一百个东区参赛者中杀出重围，夺得了第二？！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身影奔跑到了他的身边。 “戴伦，你真的做到了！”伊妮德的声音活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透着发自内心的开心，“这下你有资格争夺第一名了！休息两天，然后就是八强战，咱们可要好好规划一下！” 戴伦这才回过神来，有些错愕的看着小女孩：“你说什么？” “我说第、一、名！”浅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非常兴奋的样子，“你知不知道第一名的奖励有多好？能让你注定成为一位亚传奇！虽然难度很大，但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呢……” 戴伦看着伊妮德红扑扑的脸蛋，超乎寻常的兴奋神情，忽然眉毛拧成了一团。 “跟我走！”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忽然一把拉住伊妮德的手腕，大步往竞技场外走去！ 伊妮德错愕的小跑才能跟上。 两人很快回到了小旅馆。 紧紧关上门，戴伦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伊妮德，脸上的凝重竟如同浓墨一样。 其实今天的比赛开始前，城中的异样气氛、大量白袍人、人们的私下议论就已经让戴伦心中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回来的这一路上，戴伦的大脑一直在快速转动，许多事情渐渐联系在一起，一个不太妙的结论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首先是，怪老头班克罗夫特前两天跟自己说过的话……他告诉自己了一个所谓“大贤者的预言”，说什么黑暗时代已经降临，迷雾笼罩了时间长河，先知是唯一能看清未来的人……“先知”这个词戴伦知道?奥斯本就是公认的先知?但大贤者预言的原文内容是戴伦这样的山村穷小子从未听说过的。怪老头当时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但戴伦印象很深！ 其次是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圣战才刚结束?民间声望极高的葛兰身死?戴伦曾经亲眼目睹那位黑瞳金发青年奥斯本刚下飞舟就被一群城民百姓围起来指指点点，将葛兰之死归咎于他。而当时奥斯本的情绪仿佛有点崩溃?差点对一个普通老头下跪！他并没有真的跪下去，马上被一个高大健壮的白袍光头战士拖走了?只是他临走时喃喃低语的一句话?戴伦听到了！ “我不是先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就是那句话，一字不差。 当时戴伦只觉得那是出于愧疚的胡言乱语，奥斯本是教皇亲自宣布的先知?举国皆知！但现在想来似乎另有味道…… 几件事联系在一起。 大贤者预言说现在只有先知才能看清未来……奥斯本说自己不是先知……而伊妮德明明可以预言…… 戴伦很难不想到一些什么。 “伊妮德?你老实回答我，不要骗我。”褐发少年的脸色极其严肃，盯着伊妮德漆黑的眼睛，“你是不是‘大贤者预言’中的先知？” “啊？”浅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会预言术而已，怎么可能是什么救世主……先知就是那个什么奥斯本嘛?你知道的啊。” “我说了不要骗我。”戴伦有点生气起来，“大家说昨天晚上城外发生了异象?而你也的确是很晚才回来……今天早晨开始，就有无数裁判所的人满城搜捕‘会预言的异端’?而你也恰恰是今天?好像忽然知道了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似的?怂恿着我去夺第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从来没告诉过你第一名的奖励能让人成为亚传奇吧？你也没见过吉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连串的质问，让伊妮德露出委屈的神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小女孩扁着嘴，“是不是如果我是教廷要找的那个异端，你就嫌弃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戴伦有些心烦地扯开领口的纽扣，“我是说，如果你是真正的先知，那你现在太危险了！白袍人们正在满城找你，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防止奥斯本的假先知身份暴露，要把你灭口！你如果真的是，就不要再瞒着我了！” 伊妮德噘着嘴不说话了。 戴伦又连着催问好几遍，她才不情愿道：“好吧好吧，昨晚的动静是我弄出来的，因为我觉醒了第三颗星辰，所以看到了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 “那你是不是先知？”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从时间长河被迷雾笼罩，我就不能随意观看未来了，但用星辰的话，依然可以看到……不过所谓的先知难道不应该是救世主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一点都不想当救世主，我只想回家……找到那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 “又是无尽之湖么……”戴伦咬牙切齿的考虑了一会，忽然迅速站起，开始飞快的收拾行囊。 “你干什么？”伊妮德愣愣的看着满屋子乱窜的戴伦。 “快收拾东西，我带你离开！”戴伦催促道，“这里太危险了，也许你是先知，也许不是，但没差别！被裁判所的人找到你都一样危险！怪老头说得对，上层的勾心斗角太可怕了，咱们惹不起，奥斯本是假先知这样的消息，教皇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它走漏的！” “不行！”谁知伊妮德忽然站了起来，眼圈忽然有些红，“你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八强，现在逃走，等于弃赛！” 她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她最怕的就是一切重蹈覆辙——戴伦带她逃，然后被教廷的人追上杀死！ 原本的时间线早已证明，教廷这样的庞然大物注定不是两个小人物能反抗的，所以她现在只想在离开前给戴伦留下更多的东西，如果现在逃了，别说第一名的龙晶微尘了，戴伦连第八名的奖励都拿不到！甚至还会被巨磨城列为不欢迎的人！ 戴伦没有停下，还在继续闷头收拾。 “我不走！”伊妮德则倔强的站在原地。 戴伦的动作很快，只把最必须的东西装起来，其他杂物都丢到一旁，因此整个行囊看起来十分轻便，显然是做好了长途逃命的准备。 而伊妮德站在房间的中央，神情越来越复杂，轻咬嘴唇，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忽然，房间里亮了起来！ 戴伦停下手头的动作，回头，接着就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不知何时……伊妮德长大了。 那个浅亚麻色头发的十三四岁小女孩不见了，房间中央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金发少女，亭亭玉立，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如同月光下的薄胎瓷瓶。 这幅模样戴伦当然记得……叠月之夜那一晚，伊妮德在多尔小村就曾变成过这幅样子！ 长大版的伊妮德！ “你太自以为是了。”金发少女看着戴伦，表情疏远淡漠，声线虽然还有几分熟悉，但语气却没有了小伊妮德的那种亲昵感，“你觉得你和教廷，哪一个更能帮到我？” 戴伦愣住。 “我要寻找无尽之湖！那需要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探寻每一条可能的线索，还要打败许多强大的魔物。”金发少女的眼神逐渐飘远，“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战士而已，教廷的爪牙却遍布大陆，强者多如牛毛……所以对我来说，教廷比你更有用，明白了吗？” 戴伦僵在原地，脸色开始青红变幻。 这些话很伤人！ 但也很现实，戴伦之前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是谁告诉你，教廷会杀我灭口的？”金发少女似乎胸有成竹，“一个真正能看到未来的先知，和一个假的傀儡先知，谁更有用？黑暗时代已经降临了，事实是，我对教廷有用，教廷对我更有用……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并不排斥被教廷找到！” “或早或晚，教廷是一定会找到我的……我的力量每天都在变得强大，异象终将遮掩不住。”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么今天……就现在……”金发少女深深凝望着戴伦的褐色眼睛，顿了顿，“我们就此告别吧。谢谢你奋不顾身的照顾那个我，但这种照顾今天到此为止吧。” “我不需要你带着我逃。” 她说完这句话，就慢慢转身，去拉房间的门。 似乎就打算这么穿着不合身的短小衣服，光着脚，直接走出门去。 但一只手拉住了她。 金发少女疑惑的回头，看到褐发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听我说几句。”戴伦轻声说着，“从巨磨城大赛开始，我就一直听你的。听你的报名参赛，听你的去一次次挑战沙之傀儡……吃你做的料理和魔药，用你告诉我的方法去战斗，听你的每天磨炼搏斗技巧，用尽一切办法争取成为八强……” “但你知道么，其实我没那么想变成强大的冒险者！至少，没那么急切！” “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带你走遍大陆找无尽之湖……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距离能游历大陆还差得远，所以得拼命加油才行。” “现在你说，你不需要我了……是，教廷也许比我更有用，但你不能保证他们到底会对你怎么样。也许他们需要你的预言能力，不会杀你，但一样可以限制你的自由、折磨你、想办法利用你的能力……这些都有可能！而我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找无尽之湖，我不阻拦，甚至可以拼命帮你，但如果你要采用会让自己陷入巨大危险的方式，比如投靠教廷，我绝不会允许……因为你是伊妮德！从四年前我在幽暗山谷捡到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家人了……” 戴伦说这些话的时候，死死握着金发少女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似的！ 嘴上也喋喋不休，仿佛喜欢唠叨的戴安娜附体。 金发伊妮德回头看着戴伦，冰冷淡漠的表情，这一刻似乎也松动了那么一丝……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身子软倒，整个人也迅速缩水，重新变回了十三四岁小女孩的样子！ “呼。”戴伦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伊妮德在多尔小村变成金发少女的样子，也并不长久，很快就会变回小女孩并且陷入昏睡……似乎维持成年的样子十分耗费她的力量……戴伦说那么多话，虽然都是真心话，但其中又何尝没有努力拖延时间的意图？ 抱着怀中娇小而昏睡的小女孩，戴伦的眼神渐渐坚定。 把她轻轻放在自己得背上，又随手拉过一条毯子绑好，褐发少年单手提起简易的行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旅馆的房间。 对一个六星战士而言，这点重量并不碍事。 小松鼠酷卡似乎也预感到戴伦这次离开不会回来了，也忙不迭的顺着裤子，钻进了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