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潜伏者(1)

    潜伏，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词语，从字面的意思来看，潜伏这个词的意思就是隐匿埋伏，可是对于那些生存在敌占区的情报人员来说，潜伏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却有很多。尤其对于姚安生来说，潜伏就是在不引起有心人关注的情况下，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姚安生来上海已经超过半年，一致没有人来联络他，而姚安生也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每天只是跟菜米油盐和家长里短的琐事纠缠在一起。

    今天是初四，是姚安生按照惯例去查看秘密信箱的日子，军统联络情报人员的手段有很多，利用秘密信箱只是其中的一种，而这是姚安生联系上级的唯一手段。和往常一样，姚安生若无其事的走过小巷，在走出巷子的最后一刻，貌似无意的回身望了一眼，回身的时候，双眼却扫过巷口的那个信箱。

    还是没有动静，姚安生的心里很是有些失望，信箱上自己上次留下的痕迹还在，这也就是说信箱没有被人动过。走出巷子的姚安生看着和往常一般无二，但他的心中却很是失落，难道上级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准备要自己继续在这里潜伏下去。

    顺着往常的路线，姚安生顺着街边慢慢走着，按照往日的习惯，再走过一个街口，就是他常去吃饭的那家小饭馆了。正沉浸在失望中的姚安生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已经隐隐约约的跟着几个精壮汉子。上海是个大都市，号称东方明珠和冒险家的乐园，但这里同时还是众多情报人员和黑市掮客们的乐园和战场，尤其还有太多像姚安生这样的潜伏者。

    姚安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直到他走进这家自己常来的小饭馆，发现饭馆的老板和伙计全都换人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回身看了一眼已经出现在饭馆门口的那几个精壮汉子，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姚安生反而镇定下来，随便找了张桌子，姚安生坐了下来，只是他马上被人从身后控制住了双手。

    刘闯此刻很是有些失望，眼前这个家伙已经被他们盯了有些日子了，结果却没有发现有人联系这货，一个向上面邀功请赏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小子，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的选择跟我们合作，否则就只能是自讨苦吃。”刘闯伸手拍打着姚安生的面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满是不耐烦。

    姚安生自然是一言不发，就算被人接连在背部和胸口狠狠砸了几拳，姚安生也还是一言不发。眼瞅着姚安生的嘴角已经有血流出来，刘闯就知道这个小子是个硬货，无奈之下，刘闯只得决定把这个小子先带回76号再说。“兄弟，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们这点手段，你要是瞧不上，那我们只能把你带回去交给日本人了。相信日本人的手段，你一定会喜欢的，带走。”刘闯对着一言不发的姚安生狞笑道，随即招呼手下的便衣特务把姚安生拖出小饭馆。

    被拖出小饭馆的姚安生此刻有些后悔，他并非后悔接受上级的命令成为一名潜伏者，他只是后悔自己这个潜伏者还没有启用就漏了底，而且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在衣领上放置毒丸了。刘闯手下的小特务很快从远处开过来两辆轿车，马上有人快步过去拉开车门，剩下的人边押着姚安生向轿车走过去。

    特务抓人，在租界里早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起先还有租界巡捕过来阻止，可是随着日军在中国的攻势越来越猛，上海的外国人也对日本人和颜悦色了许多，这也包括租界工部局高层们。看到有人被从小饭馆里拖出来，街边的行人们只是远远看着，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拎着手枪的刘闯他们一看就是便衣特务。

    就在姚安生被按着脑袋推进轿车里的时候，站在第一辆轿车边的刘闯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扭头向自己的左侧看了一眼。行动人员如果在行动中出现迟疑或是恍惚，往往会带来无可预测的危险和麻烦，只是刘闯此刻面对的局面却不是什么危险场合，再说他身边还跟着六七个手下，就算出现意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的处事原则，刘闯一直在76号得不到重用，他自己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刘闯在76号名声不显，可大小也是个行动小组的组长，突然扭头向自己的左侧看过去，在刘闯跟一道视线交汇在一起并发生碰撞的瞬间，刘闯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在最后的关头，刘闯察觉出不妙来，可惜一切都已经有些迟了，在他面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喊叫出来的时候，一粒子弹悄无声息的精准击中他的前额。

    “噗…”在众目睽睽之下，刘闯的脑袋忽然爆出一团血雾，子弹从他的前额射入，在颅脑内发生偏转翻滚之后，带着一股红白色的血箭和半块头骨，当的一声落在了轿车的车顶上。站在刘闯身侧的便衣特务们早就都傻眼了，在丝毫没有听到枪声的情况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子弹掀开了脑袋，这一切看着似乎太过玄乎了。

    刘闯的尸体还没有顺着轿车滑落到地上，站再他身后的两个便衣特务也相继跟着仰面向后倒了下来，和刘闯一样，他们的脑袋也各自被子弹凿出一个弹孔。“杀人了，杀人了…”和一众便衣特务一样都看傻眼的行人中，终于有人反映过来，伴随着杂乱的喊叫声，原本停下脚步看热闹的路人们立马做了鸟兽散，甚至有些人只是转身躲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街边店铺i。

    三具尸体就明晃晃的躺在地上，剩下的几个便衣特务顾不上已经中弹倒下的刘闯三人，只是手忙脚乱的钻进轿车里，试图马上离开这里。“当”已经打着火的第一辆轿车只向前窜出一米就停了下来，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弹孔，而挡风玻璃后面的司机直接被子弹撕开了脖子，从脖颈间动脉中喷溅出来的浓稠血浆瞬间把挡风玻璃染成诡异的红色。

    坐在后排座里的便衣特务只来得及伸手推开车门，就被下一枚穿透挡风玻璃的子弹击中身体左侧肋部，一声惨叫之后，身体左侧肋部飚出血箭的便衣特务从轿车里翻滚下来。然后强忍着剧痛，背靠着轿车，把自己隐藏在轿车的后轮处。第一辆轿车被截停，紧随其后的第二辆轿车也没落了好，不只是司机，就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便衣特务，也被一枪毙命。

    被按在第二辆轿车后座里的姚安生此刻心中狂喜，虽然不知道开枪的是不是军统的人，但他知道，那人一定不是自己的敌人。和之前的情况一样，连续有人中弹，剩下还活着的便衣特务却丝毫没有听到枪声，和姚安生挤坐在一起，正用力按着姚安生的两个便衣特务尤其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中弹毙命的倒霉蛋。最后还活着的这两个特务也不傻，他们自然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被他们抓住的军统潜伏者就是祸根。

    奉命贴身看管姚安生的这两个便衣特务不由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一努嘴，两人就推搡着把姚安生从轿车的后座里弄了出来。手枪顶在了姚安生的脑袋上，两个明显神色慌乱的便衣特务打算用姚安生充当肉盾离开这里。只可惜他们小瞧了对方的狠辣程度，两人一左一右押着姚安生向后退出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站在姚安生左边那位就被子弹削去了小半个天灵盖。

    “放了他，我让你活着离开，否则你也死在这里好了。”最后还活着的那个便衣特务瞬间没了胆气，只是把自己尽量蜷缩起来，缩躲在姚安生的身后。就在他哆嗦着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满是冷意的声音出现了，躲在姚安生身后的便衣特务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人赫然出现在街边。“我说，放了他，我放你活着离开。”蒙面人的右手抬起，一支形状怪异的手枪直直对着最后这个便衣特务。

    蒙面人距离轿车不到20米，这样的距离，躲在姚安生身后的便衣特务并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开枪打中对方，可是看刚才的情形，对方却是能随时开枪打中自己。心中不住翻腾着的便衣特务天人交战一阵，终于慢慢松开抓着姚安生的左手，然后右手持枪对着那蒙面人，空出来的左手猛的一推姚安生，自己却趁机向后转身奔跑。

    “趴下…”向前闪出一个趔趄的姚安生听到这声大喝，就下意识的向前顺势趴伏在了地上，只觉着两股劲风从自己头顶掠过，再火神看去，只见刚才推开自己的便衣特务，此刻已经张开双臂倒在了轿车尾部。“还不走，还等着我请你吃饭啊，你们军统的人就是麻烦。”蒙面人拉开车门坐进轿车里，一脸探究的姚安生这才慌里慌张的钻进了轿车的后排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