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遇风云便化龙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岳率领斥候队继续向前探查,除了峥嵘谷之外,前面还有几个险要之处,同样不能忽视。 什长龚郊和其他几个斥候留在峥嵘谷,在山顶搭建烽火台,再设一个烽火哨所。 臧霸沿着河谷轻装急进,虽然可以利用沭水河水路加快行军速度,却将自身置于险境,在峥嵘谷前后三五十里的范围内,淳于琼无论在哪里设伏,对臧霸来说都非常危险,所以江岳设置了一连串的烽火哨所,为大军提前预警。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找到了几个适合打埋伏的地方,也都设置了烽火暗哨,这几个地方中,又以焦原山的地形最为险要,山高四十余丈,在周围一片低矮的山岗中鹤立鸡群,东临沭水,西望莒中,淳于琼如果在这里设伏,效果不亚于峥嵘谷。 江岳等人就留在焦原山,打尖休息,等候大部队。 焦原山和莒南县城之间只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再往前走因为距离太近,淳于琼反而不便设伏,暂时不用去侦察。 另外距离越近,暴露的风险也越大,斥候队贸然出现在莒南城下,肯定会打草惊蛇,江岳虽然觉得臧霸的突袭计划很难成功,也不愿由自己去破坏它。 春末夏初的阳光暖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打个盹,时间就不知不觉的滑过去了,江岳等人在焦原山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看到袁绍军的影子,四周的山野安静如常,沭水河上也没有航船经过。 斥候号称夜不收,但是每逢在外过夜,和大部队之间都有轻骑快马传递消息,吃午饭的时候,吴敦军中赶来一个轻骑兵,向江岳通报,淳于琼这两天一直在攻打莒南,没有其他异常行动。 “淳于琼不会再来了。” 一个臧霸军的斥候大声宣布,又瞄了江岳一眼,一副“你这回丢人现眼了吧”的表情,大家跟着江岳瞎忙了两天,都憋了一肚子的气,江岳现在明显出现误判,当然要广而告之,大声说出来。 “你懂什么?住口!” 赵边喝住了那个多嘴的斥候,心里却知道他说的不错。 推算路程,臧霸的大军应该已经逼近峥嵘谷,淳于琼既然还在莒南城下,就肯定来不及赶到这里,伏击臧霸。 转头看向江岳,江岳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沭水河,无论这边说什么,都好像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不予理会。 赵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河面上空荡荡的,两旁河谷里也空无一人,很平常的景色而已,江岳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盯着河面,好像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年轻人呐,就是脸皮薄。” 赵边知道,江岳这是面子下不来了,只好装作没听见——任谁摆了这么大一个乌龙,都会觉得非常尴尬,何况江岳这个年轻后生。 事实证明,和臧霸、淳于琼这种领兵大将相比,江岳还是太年轻了,他虽然眼光不凡,却还是判断出错,看不懂臧霸和淳于琼的指挥部署。 这才是正常的节奏。 江岳比臧霸更高明? 那肯定是错觉。 赵边自失的一笑,来到江岳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帮粗胚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淳于琼不来也没关系,你的见识远远高过我等,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淳于琼不来最好。”江岳微微一笑:“他一直按兵不动,我军就能轻易取胜,这是好事啊。” “……”没想到江岳如此的心平气和,赵边一时无言以对。 —————— 莒中平原上,吴敦所部正在行军。 吴敦策马而行,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突然对左右说道:“奇怪,淳于琼乃是河北名将,怎么会迟钝到这种地步。” 他和臧霸的两路大军,已经逼近到莒南百里之内,莒南附近的细作却送来情报,淳于琼仍在攻城,恍若未觉,光是这份麻痹大意,就不符合他名将的身份。 谋士朱贻笑道:“非也,非也,使君有所不知,淳于琼窃享大名,实乃庸将也,在另一方乾坤中,他奉命把守乌巢,却醉酒贪杯误了大事,以至被曹丞相所擒……” 朱贻当初曾和吴敦、臧霸一起,穿过小沛乾坤门,到另一个时空中的许都开眼界,他最喜欢像徐子将那样点评天下人物的名士风度,经常和人谈论另一个时空中发生过的事情,所以知道官渡之战的经过,官渡之战中,淳于琼因为麻痹大意,被曹丞相奇袭乌巢,一把火烧掉了袁绍的军粮,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一战。 吴敦对此知之不详,听朱贻绘声绘色仔细讲了一遍,失笑道:“没想到淳于琼如此不堪,这样说来,把他称作庸将,倒不冤枉他。” “使君所言极是,淳于琼被袁绍委以重任,镇守乌巢粮仓,却被曹丞相百里奔袭,轻易得手,可见此人一向疏忽大意,治军不严。” 朱贻智珠在握,头头是道的分析说道:“此番吴使君和臧霸将军奔袭莒南,和曹丞相奔袭乌巢有异曲同工之妙,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但愿如卿所言。”吴敦微微颔首,眉头稍展。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淳于琼也许就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这样的将领带出来的兵,肯定也非常散漫,比如他手下的斥候,探查敌情的时候就很可能应付差事,懒得跑路,所以臧霸和吴敦已经欺到莒南百里之内,淳于琼仍然一无所知。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吴敦的眉头,又渐渐皱成一个川字,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好像哪里不太对头。 打仗这种事情,失败的原因总是类似的,成功却往往很难复制,比如韩信的背水一战,固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典战例,但是后人屡屡模仿背水一战,最后都是大败亏输。 曹丞相奇袭乌巢,最后大获成功,可是莒南和乌巢并不一样。 官渡之战中,淳于琼镇守的乌巢位于袁绍军的后方,好几万友军挡在他的前面,现在淳于琼孤军困于莒南城下,还会像官渡之战那样麻痹大意吗?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一次的麻痹大意可以理解,但是一辈子都是这么麻痹大意,就很难想象了,淳于琼真的如此不堪,又怎会成为河北名将,受到袁绍的重用呢? “传令斥候队,向前详加探查,搜寻敌军。”吴敦突然勒住战马,对左右下令。 综合各方面情报,吴敦认为自己最危险。 淳于琼不来则已,如果来迎战琅琊兵,多半会避开臧霸的主力,先打吴敦军这支实力较差的偏师,所以他让斥候再次提高戒备等级,把预警范围扩大到二十里之外。 “斥候队都被江岳带走了,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朱贻提醒道。 “哦……是啊,我都忘了。”吴敦无奈地摇摇头,命令自己的亲卫骑兵队出动,临时充当斥候。 “使君为何疑虑重重?”朱贻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淳于琼若是知道我军来袭,要么立刻退走,要么率军来攻,决计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他既然仍在莒南城下,使君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向前进军,尽快杀到莒南。” “有备无患罢了,况且淳于琼是否仍在莒南城下,并不好说。”吴敦催马向前,登上一座低矮的山岗,向东瞭望。 “为何不好说?臧霸将军明明送来情报,淳于琼就在莒南城下。”朱贻莫名其妙,紧赶几步追上来问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吴敦对他颇为失望,当下避而不答,岔开话题说道: “眼下的战局,和去年的小沛之战倒有几分相似,那一战极为侥幸,如果不是江岳发现了连岗聚乾坤门的秘密,我现在未必还能站在这里,可惜这样的良才不能为我所用,江岳已经萌生去意,朱君可有良策教我,该如何挽留?” 朱贻沉吟道:“此子并非池中之物,他既然已生去意,恐怕就留不住了。” “……”吴敦默然不语。 江岳也许还算不上蛟龙,但是吴敦这个小水池的确太浅了,凭什么一直把人留在这里,不许他风云化龙。 罢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再把他强留在自己麾下,意思也不大,还不如大大方方做个人情。 “唉,强扭的瓜不甜,以前是我以前亏待江岳了。这样吧,打赢这一仗后,就授他一个军司马,风风光光的送去虎豹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