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我等一班恶客叨扰多日，现在终于要走了，朱将军，后会有期！” 淮河北岸渡口，卞秉和江岳跳上战马，向朱灵拱手作别。 在他们身后，是大乔、小乔乘坐的马车，以及护送马车的曹军骑兵。 在马车的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黄巾降卒和他们的家眷老小，足有十几万人，他们已经除去头上的黄巾，变回普通百姓的打扮，在曹军士兵的指挥下排成几道长长的队伍，向北缓缓移动。 “卞公说笑了，尊驾怎会是恶客？又怎会是叨扰？若不是你等鼎力相助，寿春多半已经被贼人攻占，朱某没脸去见丞相，只好投水自尽啦，哈哈，哈哈哈！” 朱灵笑呵呵的合不拢嘴，心情非常之不错。 这一仗打下来，他不但立了大功，还和卞秉、丁斐以及江岳结为好友，搭上了卞夫人和曹家几位公子的关系，将来受用不尽。 为了配合卞秉和江岳，也出于真心的感谢，朱灵派来两千曹军，帮助押送这十几万黄巾，同时又尽可能的为他们筹措了一笔粮食，这些黄巾哪怕像乌龟一样爬到小沛，也不至于断粮。 除此之外，他对卞秉、丁斐、江岳和秦媪另有厚礼相赠，虎豹骑的普通士兵也都发了一笔小财。 大家寒暄了几句，朱灵折下一根柳枝，截成几段，分别赠与卞秉、丁斐和江岳，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车行碌碌，晓行夜宿，江岳等人带着十几万黄巾众，沿着官道一路北上。 沿路郡县鸡飞狗跳，如临大敌。 虽然早就派人通知沿路的各个郡县，可是听说有十几万黄巾过境，这些郡县岂敢掉以轻心？他们早早派人等在路边，送来各种吃穿用度之物，客客气气的请卞秉和丁斐赶紧走人，不要在他们的辖区内逗留，十万黄巾所过之处，各个郡县无不紧闭城门，派出郡兵县兵一路护送。 沿路的里舍百姓听说又闹黄巾了，也都逃散一空，江岳他们往往一天也遇不到几个人。 “看到没有？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你们到了许都，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丁斐抓住机会，摇动三寸不烂之舌，给黄巾众画下一张又一张大饼，黄巾众偏偏还就吃这一套，一路上的人心都比较稳定，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这其中，杨弘和孙夏同样出力不小。 尤其是杨弘，他的组织能力很强，每天骑着一头大青骡跑来跑去，各种出谋划策，查漏补缺，帮助管理这十几万黄巾众，江岳因此轻松了许多。 孙夏也非常配合，利用他在黄巾中的威信，安抚众人，维持秩序，有些不听话的刺头想要捣乱，不用曹军出面，直接就被孙夏压下去了。 孙夏想的很明白，曹军大费周章的把这十几万黄巾送往许都，起码没有杀人的打算，到了江岳所说的另一方乾坤，也许真的能被送去屯田开荒，过上安稳日子。 说一千道一万，黄巾之所以起来造反，都是因为活不下去，迫不得已才揭竿而起，如果能过上安稳日子，苦一点累一点又怕什么？ 大乔和小乔每天被关在马车里，和江岳几乎没有交集。 江岳也尽量避免和她们接触。 亲手把这两个花朵一样的少女送去许都，送到曹丞相那个重口味的老流氓手里，多少还是有些犯罪感——颜值就是正义，江岳每次看到她们风姿绰约的身影，再想到她们即将沦为玩物的命运，总会勾起几分同情之心。 眼不见为净。 萍水相逢而已，江岳不会因为她们长得漂亮，就去做一些傻事。 和她们相比，那十几万黄巾的命运才更加悲惨，千千万万的黔首百姓才更加悲惨。 江岳的手里只有一把刀，没有同情心泛滥的资格，他能做的，就是握紧这把刀，把它磨砺的更加锋利！ 秦媪倒是和江岳说过几次话，态度比以前客气了许多。 寿春之战的经过，她也有所耳闻，江岳的名字，这几天更是磨破了她的耳朵。 江岳对她也很客气。 有距离感的客气。 这个女人身份特殊，江岳虽然不想当还珠格格，也不希望得罪容嬷嬷。 行军途中，江岳继续向卞秉讨教武功，或者刻苦训练。 消灭雷薄、陈兰和十多万黄巾残部后，系统发放了寿春之战的战役奖励，由于江岳在这场大战中一直处于主导地位，还斩杀了曹操曹都尉，淹死了朱儁和淳于琼，以及合作斩杀陈兰等等，所以得到了非常丰厚的奖励，终于冲上20级整数关。 力量加到48点，断柙刀变得更加轻盈。 刀盾一口气加到20级，保命的绝招必须堆起来。 还有两个技能点暂时保留。 除此之外，升到20级整数关后，系统开放了一个新功能——任务系统。 10级开放技能描述，20级开放任务系统，等到30级，不知道又会开放什么。 系统给出的第一个任务非常简单，护送十万黄巾平安到达小沛，任务成功，奖励一个技能点，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白送一个技能点的感觉。 江岳在卞秉面前演示50级的掷斧，卞秉看傻了眼。 进步太快了！ 江岳那天用飞斧把陈兰砸下战马，卞秉以为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偶尔一次的超水平发挥，现在终于确认，江岳的飞斧的确功力大进，就像苦练了十几年一样。 “你愿不愿意换兵器？”卞秉突然问道。 “换什么兵器？”江岳莫名其妙。 “换成斧子啊！你看我这把萱花大斧，既能破甲，冲敌陷阵也所向无敌，你的天赋最适合用斧，只练飞斧太可惜了……嗯，不对，你的刀法其实也不错，这可不好办了。” 卞秉说着说着，又把自己否定了，江岳的飞斧固然进步神速，他的砍头刀也同样所向披靡，该如何选择，真是让人头痛。 —————— 许都，华灯初上之时，曹丞相府邸，书房。 笔走龙蛇，曹丞相挥毫作诗《蒿里行》一首：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全诗一气呵成，曹丞相写完之后，对卞夫人微微一笑。 “请夫人点评此诗。” “丞相这首诗做的真好！妾身自幼家贫，看到这首诗，就好像看到了一张张画似的，天下数十年刀兵不断，最苦的还是黔首百姓。” 卞夫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的父母早亡，和卞秉在乱世里相依为命，年幼的时候吃过无数苦头，也见过无数的人间惨剧，曹丞相这首诗里描述的场景，就像当年历历在目的往事，不堪回首，又不忍忘却。 “不错！老夫平生之志，就是一统海内，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唉，可惜乾坤相连，横生巨变，老夫已感力不从心……” 曹丞相平定北方后，原本踌躇满志，准备率领大军南下，消灭刘表、刘备、刘璋和孙权，进而一统天下，可是乾坤门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处处都要用兵，处处都要钱粮，已有捉襟见肘之感。 经过二十多年的军阀混战，北方各州人口锐减，按照后世的地理划分，陕西、河南、山东、安徽这几个省的在籍人口十不存一，除了逃入深山的流民之外，大部分百姓都死于战火，比如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在李傕郭汜的混战下，老百姓几乎被杀光了。 到了建安十三年，北方十二州的在籍人口，只相当于汉代盛世的一个大郡——“今雖有十二州，至於民數，不過漢時一大郡”——出自《三国志-魏书-蒋济传》 人口是基础。 没有足够的人口，就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从事生产。 也没有足够的税收，没有足够的兵源。 总之什么都办不成。 偏偏人口的增加需要一个过程，没有一二十年看不出效果，曹丞相感慨之余，写下了这首《蒿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