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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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冯亮眉头紧锁,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招娣,终究没能对这个少女抬起枪口。 “我没疯呀!”招娣一个劲儿地摇头,一副“人家可聪明了”的小表情,激动不已地辩解着:“每次起雾,只要给夫子送一个侍女,就能好长时间不起雾——我早就发现了,侍女越漂亮,夫子能安静的时间就越长!” “晓晓姐那么漂亮,想必能让夫子高兴很久吧?一个月?不,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相比我这种村姑,晓晓姐这种大城市来的姑娘,一定更让夫子满意!” “最重要的是,招娣就不用去服侍夫子了呀!” “你难道不替招娣高兴吗?亮哥~” 招娣兴奋地喋喋不休,一步步向冯亮走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在这一瞬间似乎完全抛去了小女儿的矜持。 “啪!” 娇小的身影跌倒在地上,招娣脸上的喜悦一扫而光,捂着脸颊,惊愕地看着冯亮,不解地道:“……亮哥?” “你不想别人把你当做祭品,所以就让饶晓晓做祭品,替你去死?”冯亮蹲下身子,薅着招娣的衣领,怒道:“你这么做,和那个该死的白先生,和那群白痴村民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冯亮近在咫尺怒气冲冲的脸,招娣的声音小了许多。捂着被冯亮一记耳光抽到有些红肿的脸,她小声地道:“可是……有了一个祭品,夫子就能安静很长时间,亮哥和我就不用再去冒着生命危险找夫子了……甚至,咱们可以一起离开这儿,离开哑巴屯!” 说到离开,招娣再次激动起来,握住冯亮的双手,眼里噙着喜极而泣的泪水:“亮哥!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哑巴屯!只要我还呆在这里,下一次,下下一次……总会被当做祭品的!求求你了,你带我走吧!” “闭嘴!”呵斥着招娣蹲在地上,冯亮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周围的白雾不断聚拢,显然很快就要吞没这座夫子庙。来不及多想,冯亮拽着招娣,躲进了白先生的房间,紧闭门窗。 在夫子像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冯亮看着面前跃跃欲试不知在激动些什么的招娣,陷入了沉思。 当务之急不是和这个疯丫头算账,而是尽量想办法把饶晓晓救回来——虽然研究员之间并没有什么同袍情谊,可每当冯亮想到饶晓晓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蓬头垢面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就觉得心如刀割。 我该保护好她的…… 如果我不把饶晓晓和招娣单独留下的话…… 冯亮叼上一根烟,眉头紧锁,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艹。”轻声骂了一句,冯亮拿出手机,低声道:“助手,比利的项圈上不是有GPS吗?显示它的位置。” 【收到,正在生成简易地图……】 手机屏幕上亮起一张看起来并不像地图的东西——像是CS1.6的雷达一样,只是一片绿油油的原谅色,没有街道、地形、等高线之类的要素。屏幕正中心有一个蓝色小人儿,大概代表着冯亮本人的位置,另一个红色的小光点或许是比利,位于冯亮的五点钟方向。 照着手机导航的使用经验,冯亮顺时针旋转了七十五度,看到的只是一堵墙。 他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代表比利的小红点仍然在自己右下方。 “这个地图……”冯亮皱着眉头,一脸费解,“啥意思?” 【收容样本B1(比利)位于您的十二点钟地下方向。】 “嗯……”冯亮咂咂嘴,把手机揣进兜里,放弃了使用导航的想法,“总之,得进到地下对吧?” 【正确。此外,关于GPS地图的具体使用方法,请参照……】 “闭嘴,我不听。”冯亮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又看向蹲坐在地上的招娣:“走了。” 招娣一怔,站起来,不解地道:“去哪儿?” 冯亮懒得解释,冲着里屋努了努嘴:“床上。” “欸?”招娣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衣领,两颊微红,扭捏又窃喜地呢喃着:“亮哥……这种时候,不太好吧……” 没心情和这个疯丫头废话,冯亮掐灭了烟,拽着招娣走到古床边上,掀开床板,露出其下隐藏的黑洞洞的地道。 打开手电,冯亮照亮了一小块台阶,催促道:“快走。” 看着深不见底的地道,招娣忽然害怕起来,不复刚才拉着冯亮私奔的兴致,胆怯地道:“亮哥,我怕……” 话音未落,冯亮的手掐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攥住,向前推进着。 招娣不得不快步走进地道——不是她走得快,而是冯亮推得很用力。 身为自己唯一,不,现在是唯二的非常规武器,木偶比利对于冯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去地下搜寻比利,收容夫子的这一过程中,冯亮有可能找到饶晓晓,救她出来。 这让冯亮感到安心了一些,脚步也因此越来越快——他对饶晓晓抱有愧意,即使面前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也足以提高他不少的主观能动性。 地道的阶梯狭窄而陡峭,因为走得有些快,招娣好几次险些摔倒在楼梯上。借着手电筒的一丁点儿亮光,冯亮感觉自己足足下行了十多米,才终于离开了漫长的台阶。 走下阶梯,面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冯亮眯着眼睛,推了推招娣,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开门。” 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招娣的手搭在冰冷的铁门上,紧张地用力一推——推不动。 “亮哥……”招娣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向冯亮,声音小得像是在讨饶:“推不动。” 把饶晓晓从井口推下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推不动? 冯亮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招娣。 “……”叹了口气,招娣不得不硬着头皮,手再次搭在门把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推门。 还是推不动。 尴尬地收回手来,招娣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是不是里面有门闩,把门给……” “躲开。”冯亮有些不耐烦,将招娣拨弄到一旁,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艰涩刺耳的响声——门开了。 推着招娣进门,冯亮在她耳边低声教导着:“当你推不开一扇门的时候,不妨试着拉一下。” 在沉默尴尬的气氛中,两人走进了门。 四周的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似乎蛰伏着什么东西。 冯亮面色一紧,连忙用手电的光四下照去。 进门后,冯亮和招娣正处在一条狭窄的小道里,右侧是一面有些潮湿的土坯墙,左面却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生锈铁条——像是一间间巨大的牢房。 声音是从牢房里传出来的,借着不算明亮的手电的光,冯亮看见了里面关着的东西。 是三、四个衣不蔽体的女性。 这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女,瘦骨嶙峋。她们蓬头垢面,明显很长时间都不曾清洗过头发,发丝结成一缕一缕的。身上裹着肮脏的床单,甚至干脆裹着黑油亮的、撕扯而成的大小不一的布条,着装凌乱而狼狈。或许是因为缺乏阳光照射的原因,在手电筒白色的灯光下,她们的皮肤愈发显得惨白,毫无一丝血色,隔着牢笼,冯亮甚至看得清皮肤下的隐隐青筋。 被手电筒的光照在身上,这群少女明显表示出对光线的畏惧,纷纷瑟缩地躲进角落里,张开五指遮住眼睛,惊恐地看向光源背后的冯亮。 感受到强光对于这群女孩的伤害,冯亮连忙挪开手电筒。灯光照亮了角落里一个半满的木桶,隔着一段距离都闻得到里面刺鼻的臭味,想来是“马桶”无疑。 这些女孩……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群少女狼狈的模样,冯亮一时惊疑不定,问向旁边的招娣,却发现招娣比他还要惊恐。 “哗啦啦——” 招娣的脚步连连后退,撞上了挂在墙上的一大串锁链。她捂住嘴,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盯着笼子里女孩们儿,嗫嚅了半晌,哆哆嗦嗦地轻松叫着:“小花儿?” 四个少女中,有一个女孩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那个女孩儿猛地从角落里窜出来,贴在牢笼上,干瘦的手臂从牢笼的缝隙里伸出来,五指奋力张开,指甲的缝隙间满是淤青。 “招娣?李招娣?!” 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女孩的声音颤抖不已,明显的走了调,但冯亮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惊喜。 “救救我!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女孩哭叫着,头颅抵在笼子上,让冯亮看清了脏兮兮的头发下掩藏的脸——那本该是一张素面朝天,满是青春朝气的十六七岁少女的脸,此时双颊却深深的凹陷进去,额上、脸颊上满是淤青和伤痕。 眉头紧锁,冯亮虽然心生怜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相救,而是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回答冯亮的问题,女孩低声啜泣着,凹陷进去的干枯眼窝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女孩贴在牢笼上,不住地哀求着。笼子里的其他三个女孩儿却毫无反应,仍旧躲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仿佛死了一般。 “她是……小花……”身后的招娣低声说着,声音很低,听起来紧张而害怕,“是刘三狗子家的闺女,和我差不多大……” 冯亮沉默着,静静盯着招娣,等待着自己真正想要的信息。 没让他失望,招娣顿了顿,继续说道:“小花儿是……两个月前被送给夫子的祭品。” 点点头,冯亮没说话,用手电的光照向旁边。 四个女孩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门上挂着一把结实的大铁锁。隔壁是一间稍小一点的牢房,门半敞着,里面放着一张被褥脏乱的床和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冯亮在日本爱情动作电影里见过的“刑具”,绝大多数都是木质,做工粗糙而拙劣,但看得出经常被使用——其中一条铁丝捆成的鞭子上,血迹还没有完全变成黑色,似乎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被使用过。 冯亮咬着嘴唇,猜到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女孩应该是这些年间被村民们献给“夫子”的祭品。但面前的牢房显然不会是所谓的“夫子”——看起来,在被送给某个怪物吃掉之前,负责此事的白先生趁机找了一些乐子。 就像现在这样,把女孩们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折磨取乐。 “人渣。”冯亮低声骂了一句,走进小牢房,在桌子上找到一把沾满不明污渍的钥匙,捻着钥匙回到小花的面前,晃了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小花立刻激动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双手伸出铁笼,想要抢夺冯亮手中的钥匙。 但鉴于哑巴屯的村民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有了招娣的前车之鉴,冯亮并没有立刻搭救,而是调戏似的把钥匙往高举了举,冷漠地看着小花。 看到这个陌生人拿到了钥匙,笼子里又有两个女孩按捺不住冲上来,一样丧尸出笼般伸出双臂,不住地哀求着。 “求你救救我们!” “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来上我吧!” “把什么东西放进我体内都行,求求你了!求求你!!!” 冯亮皱了皱眉,立刻猜到这些孩子曾经经受过怎样惨不忍睹的对待。他强忍着同情和怜悯,仍旧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寒声道:“放你们出来可以,但你们要先告诉我,夫子在哪儿?” 不绝于耳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几个少女的手臂僵在空中,继而无力地垂下来,惊恐地看着冯亮,没有一个人回答。 阴暗的地牢陷入一片死寂。 冯亮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些女孩为什么缄口不语,却也没有催促,只是用钥匙轻轻敲了敲铁笼,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吸引着对方。 “咕噜……” 一直缩在角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的一个女孩忽然出声,嗓音同样沙哑古怪,紧接着,说了一些含糊不清,冯亮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冯亮看见凌乱头发下一张惨白如纸的消瘦脸庞。 很秀气的一张脸,但毫无血色的嘴唇,却被一根铁丝缝合住。早已氧化发红的铁丝和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相得益彰”。 嘴被缝上的少女站起身,慢慢走向冯亮。她趴在铁笼边上,伸出骨节凸出的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在那里,有一扇插着三道门闩的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