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她的治愈
帝台隐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陈元蓁身上看了眼。 “好。” 上次逾越,加上让她困禁皇宫,他对她本就心有亏欠。 帝台隐起身,随她一同迈步走出御书房。 穿梭过平静的小路,到达那最深处的竹林时,帝台隐的身躯狠狠僵住。 因为出现在那儿的,是一比一还原的青隐小筑。 那个被他亲手烧毁的青隐小筑。 帝台隐周身的气质顿时变得冷冽、冰冷,那双眼睛也卷杂着怒意与凛然,看向陈元蓁: “陈元蓁,谁允你做出此举!” 这个烧毁的青隐小筑,随时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闲云野鹤,是多么的可笑愚蠢! 就因为他的淡泊名利,太过天真,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帝台隐冷声命令:“来人!烧了!” 陈元蓁却立即紧攥住他的手臂劝说: “君上,你听元蓁解释……元蓁带你来此处,自然是有用意……” “陈元蓁,朕不喜你擅作主张!” 帝台隐第一次失了君子风度,冷冷甩开她的手。 陈元蓁却不放弃,她快步走进院子,抱了盆精心呵护的牡丹花出来。 “君上,您看此花……臣妾自很久以前就精心养着,呵护着,天冷了给其暖房,天热了为其纳凉。 可不论臣妾如何照顾……它终究还是凋零,死亡……” 陈元蓁生怕他不肯听,直入主题地说: “臣妾只是想说……君上,您信命吗?这世间万物、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都有其自己的命中注定。 并不是你对曾经的长渊殿下好,他就不会走至那一步。 那一切,兴许是长渊殿下的命,与你无关,谁也无从改变。” 帝台隐本来欲离开的脚步,倏地顿住。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盆牡丹花上。 的确看得出来,其花了许多心思去养护,十分精心。 但到底还是枯萎,毫无生机。 所以……世间万物,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都有其自己的命中注定吗…… 并不是足够细致,就可挽救一切。 陈元蓁目光落在那盆花上,又道: “臣妾是从年初就开始养这盆花,它也曾开花过,牡丹绽放时芬芳满室,芳香沁人心脾,国色天香。 臣妾近日发现它死亡时,心中百般难受,常常怀念……” 她鼓起勇气说:“那般感受……如同君上也时常控制不住怀念长渊殿下一般。” “可是君上……” 她直视帝长渊的眼睛:“您总是责备自己,不该怀念一个杀母仇人。 可君上不是的……你所怀念的并不是那一份恨意,并不是长渊殿下所做过的错事。 你怀念的,是曾经那些最真挚的情感,是对手足至亲至亲的信任、在意。” “就如臣妾现在怀念这株死亡的花,怀念的也并不是它枯萎的模样,而是它曾经所带来的美好。” 这些美好,如帝台隐对帝长渊的照顾、信任,明明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却毫不质疑地去信任他人。 “因为你会信任,会怀念,其实显得更难能可贵。” “方才你动了怒,亦没有伤到我,仅仅只是撇开我的手。 长渊殿下做出那等事,你试图去理解,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其实这是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品行,君上为何要因此痛苦呢?” 帝台隐的身躯微僵,耳边尽是陈元蓁的话不断回荡。 陈元蓁见他周身的冷冽已有所收敛,恭敬行了一礼:“君上,劳烦您再跟我移步几步。” 她领着帝台隐,朝着青隐小筑的后院走去。 那里也是与之前一致的竹林,但大雪之中,搭建了无数暖房。 里面,竟然绽放着大片大片的百合。 陈元蓁伫立在花前,对帝台隐道: “百合清清淡淡,与世无争,是明妃娘娘最喜欢之花卉。 因她亦生性善良,亦从小将您按照君子培养。 她希望您君子如兰,拥有世间最干净纯粹的品性。” “若是她在九泉之下有灵,得知您对帝长渊复杂的感觉,她会因此责怪您吗?” 帝台隐眸色变得愈发深远。 母妃自然不会怪罪他。 曾经不论遇到什么事,母亲总教他要吾日三省吾身,多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再去寻别人的错。 若别人有错,亦不可得理不饶人,君子立于世,爱人以德,唯德足以怀远。 若母亲知他心境,只怕全是理解,甚至是欣慰。 可是…… 母亲这般宁静致远,从未有过,却落得那般下场。 厚德真的可以长远? 这青隐小筑,亦是当年母妃允许他在宫外修建。 母妃将他教成没有心机城府之人,害了她自己! 陈元蓁却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道: “君上,谁说厚德一定就是错误的呢? 因您仁慈宽厚,当初的惊鸿神督选择帮您,而不是帮长渊殿下;后来的战帝愿意将皇位禅让于你;如今的丞相、大将军、傅家等人,全愿忠诚辅佐于你。 人生虽有诸多不遂,但天命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厚德君子之人。” 她用自己最大的勇气,对帝台隐进谏: “臣妾认为君上完全无需避讳往事,甚至因从容待之。 无论是青隐小筑,还是对长渊殿下的怀念,皆是君上美好品德最佳证据。 君上若是哪日又想不开了,就来这儿种种花,体验精心呵护花卉、观一株花的生老病死。” 旁边的小柜子里,已经装了满满的花种子。 陈元蓁还从身上拿出一枚玉佩递过去:“若是自责之时,君上亦观此玉佩,缓解心绪。” 那玉佩,她亲手雕刻。 帝台隐垂眸看了眼。 冰清玉透的玉佩,一面雕刻百合,象征着母亲的心性。一面又雕刻兰花,象征着君子如兰。 母亲望他君子如兰,品行高洁。 陈元蓁说,所有被他所鄙夷的愚蠢,其实全见证着他之品德。 帝台隐周身气质清贵又深远,此时宛若一片幽深的竹林。 “你且退下。” 他的嗓音里,已没有之前的凛然。 陈元蓁垂眸,将玉佩放在小柜子上后,便轻声退出了花房。 她没有走,一直等在青隐小筑不远处的竹林里,静静陪着,等着。 这一等,便是足足两日。 小桃提醒她:“皇后,你上次疾病未愈,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若是君上出来了,奴婢一定……” “不必。”陈元蓁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青隐小筑的方向。 不看到他出来,她不放心。 曾经那个青苔公子,对世间一切抱着最热忱、纯粹之心。 后来,他处处克制,甚至为君为政,皆是被迫。 恐怕他时常在想,做太多善事,是愚蠢可笑吧? 可若是他能走出来,再处理起那些政事,如同从前一般,抱着单纯的为国为民之心呢…… 嫁入宫中一年,她一次也未曾见过帝台隐笑过。 她想再看到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帝台隐在里面待了两日。 她就在大雪里撑着伞,足足站了两日。 那身体、手脚,早已冻得宛若冰块。 终于…… 两日后的夜里。 “吱嘎”一声,那暖房的门总算开了。 一袭金色龙袍、尊贵异常的身影,从青隐小筑深处走了出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