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永乐餐厅
“民大”东门的“永乐餐厅”，属于过去那种常见的，简易搭建的大众餐厅。 门帘破败不说，里边空间也不大，顶多能摆下十五六张左右的小桌子。 由于屋顶很低，人少时，室内气氛很压抑。 人一多热烈的气氛恨不得掀翻毡皮铁皮盖压的屋顶。 这家餐馆的回头客，毫无疑问都是“民大”的学子们。 一来这地离学校近，出东门过马路就是。 二来这里的厨师水平确实不错，尤其是鱼香肉丝和饺子，是大大有名。 三来这里的价格也很实惠。 虽然比学校食堂小炒贵，可要与城里同等水平的餐馆比，还要便宜一些。 特别是九十年代国内的经济刚刚繁荣。 像“民大”这样地处城郊周边的学校，餐馆还不算多。 “永乐餐厅”作为计划商品经济的补充，便很有效地消化了“民大”学子们的金钱和“力比多”。 无论是那些谈朋友的，或来了同乡同学的年轻人，请客首选这里。 但说实话，尽管卓群自打学校报到不久，便知道东门马路对面这个知名餐馆了。 可他当年还真没来这儿吃过几次饭。 这主要是因为大一的时候，用钱的地方颇多，新环境里需要置办许多东西。 父母供上学的钱总是不易，也不舍。 花钱打牙祭，罪恶感比较大。 这样摸摸自己的兜里，他很难生出勇气踏上这里的台阶。 402宿舍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偶尔来之，顶多是一两人结伴，aa制。 要个凉菜，两盘饺子而已。 偏偏到了大二，等到卓群好不容易手里有几个余钱了。 “永乐餐厅”又被拆迁了，这里被推平开始兴建大型商业楼的工程。 所以满打满算，他真正在这里大吃大喝过的也就三次。 其中一次是同系聚会，剩下两次则全是沾了老大许云涛的光。 因为这小子高中就交了个比较“款”的女朋友，名叫张蕾。 考上了离“民大”不远的“外国语大学”，课余时间她常过来找许云涛。 那作为“大嫂”，自然得有“大嫂”的样子。 这样，她和许云涛的生日，也就得摆酒好好请请402宿舍的人了。 其实卓群醒来的10月11日，就是张蕾第一次请客，大家一起刚为许云涛过完生日的第二天。 要不李凯怎么笑话他的酒量呢？ 由此也就可知，这样的宴请相当够级别。 而既然他要找方抓药地再请一次，自然没人会不给面子。 所以实际上到了晚上七点约好的时间，大家在校园东门碰头时。 别说402宿舍的人是全员到齐。 许云涛也按卓群的嘱咐，把女朋友张蕾给叫来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嘛。 一是不能白蹭人家的嘛，卓群回请是应当的。 二是张蕾家里富裕，卓群还惦记张蕾为了给许云涛壮面子也投点资呢。 但让卓群万万没想到的一个意外。 是张蕾还带来了另一位他曾经相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熟悉的一位姑娘。 那就是张蕾的同学兼闺蜜——郭玥。 郭玥是那种才貌都很出众的姑娘，是九十年代白衣飘飘的典型代表人物。 最鲜明的特性就是敏感、纯真、清澈，理想化。 与张蕾一样，郭玥同样出于优越的家庭，但却更加不沾染尘埃和俗气。 她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苦难哀痛，把生活想象得美好极了，好像永远不会碰到坏事。 而她放弃众多追求者，爱上卓群的理由。 其实只因为某一天阳光很好，卓群出现在她面前时，恰巧穿了一件她喜爱的白衬衫。 是的，事实上，这个姑娘就是卓群曾经的初恋，大二和大三时期的女友。 但就是因为这份爱情来的太纯粹了。 这好多人梦寐难求的缘分，也给了卓群莫大的压力。 他自认没有能力把这如同水晶一样精致的爱情维持下去，并为之创造一个完美的未来。 最终交往了不到两年，就出于缺乏自信心，主动选择了放弃。 分手时，尽管郭玥脸上强装着笑，但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更能让人伤心。 再然后，卓群还从张蕾那得知，郭玥为此消沉了好几个月，直至大学毕业也没谈男友。 但这件事哪怕他充满歉疚，直到今天他也不后悔。 因为他明白，郭玥是活在无尘环境里的仙子。 而自己只是人世间最普通的俗人一个。 这样的爱对他太奢侈了，也太不实惠了。 他不可能成天跟郭玥只讨论什么艺术、哲学、诗歌、音乐、浪漫的故事。 就能幸福的、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他爱钱，他想要钱，他也必须得挣钱，才能真正获得生活的保障。 他和郭玥之间的差距不是所谓“爱情”就能填补上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而这个他一直无法证明的观点，现在变得确凿无疑了。 因为这一次他过早的和郭玥相遇，大概是他主动请客引发的蝴蝶效应。 但更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没有了阳光下身着白衬衣的出场，他又带有特殊的目的和安排。 那么今天他的一切举动言行，几乎都是被郭玥所反感的。 同样凭借先入为主的主观感受，这一世的初次见面，郭玥把卓群当成了最俗气不过的人，发自内心的鄙夷。 就比如说大家碰头见面的时候吧。 卓群带来了一条“红梅”，先给兄弟们一人发了一盒烟。 然后故作豪气，一个劲放大话，说大家今儿足吃足喝，千万别给他省钱。 光看他这副张扬的做派，郭玥就有点不想去了。 要不是张蕾硬拉着她，恐怕这姑娘当时就能找个借口离开。 而跟着大家进了饭馆，坐在一起该点菜了。 原本理应大家相互客气、互相推让一番的。 可出于尽快进入主题的急切和增加表演的效果。 卓群却当仁不让的拿来菜单，又非常麻利的替大家招呼上了。 花生米、海带丝、松花蛋、酱牛肉、溜肉段、烧带鱼、干炸丸子、回锅肉、海参烩鱿鱼、香菇菜心，根本不看价儿的要。 好是好啊，可几乎全是荤的。 最绝的是因为鱼香肉丝受欢迎，卓群居然一要就是两份儿。 这样的点法儿，虽然饱受一干“饿狼”们的热烈欢迎，却是更增郭玥心里的厌恶了。 饮料倒是挺和姑娘们的心意，卓群给姑娘们要了两个椰汁。 这在此时可是极为奢侈的饮料。 但就在郭玥脸色刚刚略微好转的时候，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市侩情况出现了。 随着卓群要来了十二瓶啤酒，大家举杯同碰了一下。 在何旭和李凯好奇的询问下，卓群开始露出本来目的。 他点燃了一根烟，以一副志得意满，洋洋得意的姿态自吹自擂上了。 “你们问我为什么请客啊？当然有好事了。” “不瞒你们说，我最近可是发了笔小财。不但轻而易举，还会细水长流。今后每个月，都能请大家来这么一顿。” “别说我不想着你们。怎么来的钱？我这就跟哥儿几个好好聊聊。” “哎，咱们谁跟谁？有好事自然要均沾，哥们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