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下第一联
酒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人注意到，三楼靠窗的位置，挂着一副帘幔。 帘幔轻薄，几欲透明。 而在帘幔的后面，则一坐一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 坐着的女子，身着一袭沉香色的窄袖纱裙。年纪虽轻，但却已有沉鱼落雁的惊人姿色。 相信出现在世人面前，定能勾得人七魂去了三魄。 这个女子十分的安静，只是默默地看着下面的盛况，眉目里亮晶晶的，似乎在等着什么华章名篇面世一般。 而站着的女子，则要活跃的多了。 一身翠绿色的薄衫让她很是鲜艳，一如她的性格。 “小姐啊，这些人的对联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不能通过啊？” 原来这对女子，乃是一主一仆。 坐着的，自然是小姐。而站着的，则是贴身丫鬟。 此时听到丫鬟的疑问，那俏小姐不免轻笑起来。 “我的傻碧儿，你没听到那些大儒的评判吗？这些人的对联，美则美矣，但却和这间酒楼的意境不符。” 说起酒楼的名字，那丫鬟碧儿却撅起了嘴巴。 “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取了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哎，说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那小姐不禁泛起了白眼，但阵阵秋波，却荡漾人心，端是美的不可方物。 “瞎说，顶上天乍听起来很俗气，但实则豪情万丈。爹爹他看起来粗豪，其实心中自有锦绣。” 碧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禁认同道：“确实如此。老爷的身上似乎有什么故事，可是他从来不说。” 那小姐轻叹摇头。 “爹爹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还是不要烦扰他了。” 碧儿很听话，不让说便不说，随即转移了话题。 “小姐啊，看这架势，恐怕今日是不能征求到合格的对联了。” 果然，不等那小姐回应，下面的掌柜已经高声道：“各位贤达，不知谁还有佳作吗？敬请放心，我们顶上天酒楼诚意十足，绝对不会做出不认账的混账事情来。” 他一连喊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实在是仓促之间，想要作出符合意境的对联来，大家都力有未逮。 见此，掌柜的一脸惋惜，便道：“既然如此，今日的征联大会……” “且慢！”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清越的声音的打断。 看热闹的众人循声望去，不禁给让出了一条路来，露出了陈玉高瘦俊秀的模样来。 “掌柜的，小生这里有一联，不知道能入你的法眼否？” 掌柜的看到是他，不由得一愣。 “你……” 可他的迟疑却没有继续下去，看热闹的人早已忍不住了。 “快写出来，让我等看看兄台的大作。” “对对对，这位小哥一看就是才华横溢，定能成功。” “谁说我齐州无人？小哥一定要为我们争口气啊。” 陈玉目瞪口呆，心说就一副对联而已，怎么还把齐州的荣誉赌上了？ 不过大家的呼应很好，让他顺势走了出来，来到了前面。 那掌柜的回过神来，看着他意味难明地笑笑，道：“既然如此，这位才子便请一展身手好了。” 同时他的心里冷笑不止。 “哼，一文不名的书呆子，看到银子就心动了。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过了关去。否则的话，回头老爷那里可不好交代。” 与此同时，楼上的小姐和丫鬟也看到了走出来的陈玉。 那小姐还只是期待了一下，但碧儿却跳了起来。 “呀，小姐，他怎么来了？” 那小姐疑惑不已。 “什么他啊他的？你认识这位公子？” 碧儿苦笑连连，指着正在磨墨的陈玉，急道：“哎哟，我的小姐啊，他就是陈玉陈公子，是你的未婚夫啊。” 那小姐原来就是秦家的千金，听的此言，愣是恍惚了一下，不由得打起精神，向陈玉看去。 古代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不光陈玉没有见过秦小姐，秦小姐也没有见过他。 只有那碧儿，因为是秦小姐的丫鬟，平日里要替小姐出去采买些胭脂水粉，才能离开大宅，因此有机会偷看过陈玉的容貌。 虽然回去后不免和秦小姐说起，但词语的描述，又怎能和亲眼所见相提并论。 此时在秦小姐看来，陈玉当真是相貌堂堂，卓尔不凡。虽然一身粗布麻衣，可是嘴角却噙着自信的微笑，颇有安贫乐道的名士风范。 尤其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陈玉如此的年轻俊秀，与那些皓首穷经的穷酸书生完全的不同。 奇了怪了，这样的标致人物，怎么会把家业给败光了呢？ 她又哪里知道，以前那个书呆子陈玉，已经被后世的灵魂附体了呢？ 陈玉可不知道，自己的法定未婚妻正在偷窥自己。 眼见着前面出来的那些人，写的对联没有一个合格的，他就知道，终于轮到自己大显身手了。 无论如何，这一百两银子他是赚定了。 虽然在后世，他是工科狗一枚，但因为喜欢历史和文学，所以底子还是不错的。 而后世人，或许论起文学素养来不如这个时代的文人，可要是比起知识的吸纳水平来讲，那可是厉害的太多太多了。 恰好，陈玉的记忆里，就有几幅名传千古的酒楼对联。 看到顶上天这么霸气的酒楼名字，他就知道该用哪副对联了。 至于抄袭别人的对联会不会被雷劈…… 拜托，犯案累累的短小荣都没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仔细地研墨，同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待墨水磨好，他便抄起一支狼毫笔，在已经铺展开的宣纸上，用端正的楷书慢慢地书写了起来。 他的身边，掌柜和大儒们都在，已经顺着他的书写，把对联念了出来。 “宰天下有如此肉；治大国若烹小鲜。” 短短十四个字，一写出来，就导致满场皆静，了无生息。 所有人都在品味其中的不凡之处。 写对联也是文会，所以能来凑文会热闹的人，肚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墨水。 所以自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看到了什么东西之后，立刻就叫好或者叫骂。 陈玉的这幅对联，初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仔细品味的话，就能感受到不凡之处。 不一会儿，一个大儒率先开口了。 “好一副大气磅礴的对联，正符合顶上天酒楼的威名。” 另一人跟着道：“宰为两义，一曰宰杀牲畜，得肉而食，此乃酒楼本业；一曰宰执天下，匡扶社稷，此乃士子雄风。” 还有一人道：“不但如此，昔日汉相陈平因为分肉均匀而得到了大家的赞赏，最终成为了千古明相。今日之人在顶上天酒楼，喝酒吃肉，将来宰执天下也未尝不可啊。” 最后一位大儒看向陈玉的目光满是激赏。 “一副对联，运用了陈平故事和道经典故，又把吃饭和治国相结合。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对联，有此高深的意境？顶上天酒楼得此对联，却也可以超凡脱俗，独树一帜了。” 听着几位评判大儒的话，掌柜的脸都绿了。 “几位大师，这对联……真有这么好？” 一个老者抚摸着胡须，还在闭目品味着。 “别的不敢说，此联可为百年内天下第一。” 掌柜的脑子里电闪雷鸣，随即激动的就要飞起来了。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和陈玉的矛盾了。 只知道有了此联依傍，他的顶上天酒楼必定名声远扬，日进斗金。回过头来，老爷也得奖赏自己才是。 想到这些，掌柜的脸色陡变，赶紧指挥着下人把装有百两纹银的托盘端了上来，送到了陈玉的面前。 “陈小哥，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年纪轻轻就高中了举人。他日金榜题名，鱼跃龙门，指日可待啊。” 陈玉一阵意外。 “掌柜，您认识我？” 掌柜的尴尬笑了两声，找到了借口。 “呵呵，咱们齐州就这么大，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幸目睹过陈小哥的风采。” 陈玉点点头，没有多怀疑。 他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前身在齐州府生活了十八年，就算再愚笨木讷，肯定也有不少熟人。 不过这样更好，陈玉接过了银子，心安理得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本来以为要靠二两银子度日了，没想到一副对联换来了百两大款。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可以过的很充裕，不用吃糠咽菜了。 三楼上，碧儿早已傻眼了。 “天呢，姑爷的对联也太厉害了吧？以前怎么没有听过他有这样的才华呢？” 秦小姐表面上平淡如常，心底却与有荣焉。 “他十六岁就能考中举人，没有才华焉能如此？试问国朝至今，有几人能在这个年龄考中举人的？” 碧儿却看出了她的闷骚，抓着她的衣袖，嘻嘻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姑爷不日就将名动天下，到时候啊，陈夫人恐怕也要被天下女子羡慕死呢。” 秦小姐大羞，伸手就去痒她。 “死丫头，胡说什么，看我不教训你？” 碧儿赶紧尖笑着跑开，却看到了什么，赶紧道：“小姐，姑爷要走了。” 秦小姐一惊，也顾不得去纠结碧儿的称呼了。透过轻纱看去，只见陈玉和掌柜、大儒们寒暄完毕，显然是准备回去了。 碧儿急了，道：“小姐，今日机会难得，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秦小姐一阵惆怅，轻声道：“我……我能做些什么？” 碧儿颇有红娘的天分，催促道：“小姐，老爷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已经对姑爷说过什么了。虽然你给姑爷送去了亲笔信，但有些事，远不如当面说的清楚才好。让姑爷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坚持住啊。” 秦小姐有些慌乱。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碧儿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待字闺中，质朴的很，碰到这样的难事，肯定没有头绪。 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只是道：“小姐稍待，我去去就回。”